張夫子一生德高望眾，心里雖對此事不喜，但也不願意平白冤枉了誰。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決斷︰要是銀有福真不把這里當做學堂，那就把他給趕出去。要是這是一個誤會，那他也就當做此事沒有發生過。
于是他對著歆月問道︰「我來問你，你今天來找銀有福所為何事？」
歆月明白自己闖禍了，她也只是想偷偷師而已，可老天能夠作證，她可沒什麼壞心啊。
「夫子，我一直都想識字卻無機會，今天剛得了空，所以是偷偷跑來听您講學的。」歆月說著，又露出一個狗腿的笑臉。
老天爺保佑，張夫子不會記恨她偷師啊！
「想學識字？」張夫子聞言詫異極了，現在居然會有女子想要識字，而且只是這樣一個長在平凡人家的女子。
「你可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你不去學閨訓與三從四德，居然來學識字，這不是太荒唐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明明是很嚴厲的話，歆月卻感覺張夫子的口氣緩和了許多。
「歆月不知道什麼想識字有什麼錯。學問是大家的，做學問的人既然得到了眾人的敬仰，那為何又要拘限于誰來學呢？只要能把學問發揚光大，那不就很好嗎？再說歆月沒有這麼大的心思，我只是想能夠識得一些字無事的時候來看看書而已。況且，就算是要學習三從四德，那也得認識上面的字吧？恕歆月大膽，我覺得我沒錯做什麼。」
張夫子望著歆月明明是一臉的稚氣，卻要故做老成的正色模樣，不禁被她給逗樂了。
「你不是學堂的學生，而且男女有別，你來這里學習于禮不合，也不方便。你要是真的有那個心，那不妨去找一位女夫子，這樣對你對銀有福都好。」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人言可畏，哪怕這還是兩個毛孩子，可畢竟傳出去什麼風言風語的也不好听。
他一生愛才，教了無數的學生卻很少有敢于直言的，這個女娃據以力爭，不畏強權，倒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是個女娃，不然他倒真想看看她長成蒼天大樹的那一天。
歆月听他這麼說也知道偷師一事是沒有什麼指望了，心道封建社會果然害人，就連上個學都這麼多的忌諱。
「謝謝張夫子。」歆月看出在這里渾水模魚是沒什麼希望，卻還是對他道謝。謝天謝地，看樣子這張夫子是不打算追究了。
「無妨。」
張夫子重新回去講學，歆月則慢慢地轉身回家。
「歆月，歆月！」頭上被人重重地一拍，將歆月給打回神來。將目光向上望去，卻是出門去賣圖稿的玉娘。
「嬸兒。」歆月沒精打采地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哎喲，我說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怎麼我剛出門沒一會兒功夫就蔫了？」玉娘剛剛才賺了大筆銀子，心情好極了，不想才剛出脂粉鋪子的門就看見了歆月。想想這件事情歆月可是首功一件，于是便想喚住她，在街上隨便買點啥玩意兒當做獎勵，可是這不知道這孩子大白天的發什麼怔，喊了這麼久也不答應，這才動手拍了她的腦袋。
「我沒事，嬸兒，要是沒事我先回去了。」算算時間娘子館的下午場應該開場了，玉娘應該會去吧。歆月認命地準備回家干活兒。
「哎哎，回來。」
不對勁兒，真的很不對勁兒！歆月今天的反常足以引起玉娘的注意，要知道歆月現在可是家里的搖錢樹啊。在見識到歆月給家里帶來的進項之後，精明的玉娘豈會不知只要歆月以後家里不時弄個什麼新點出來，家里不說大富大貴，可是至少不會缺錢花。就算是當家的幾個月沒生意那也餓不死，當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呢。
「到底怎麼了，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去問？」玉娘挑挑眉，她在這幾條街里想打听點兒什麼事還不是小事一樁？
歆月知道這事兒瞞不了，只能將事情的始末挨個兒道來。
「這麼說你想去學識字？」玉娘驚了，這孩子好大的野心啊。
女子識字，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除卻家里數不盡金銀的達官權貴，又有幾人能請得起女夫子呢？
不說她根本就舍不得出那些個兒錢，就算是出得起，那女夫子也不是地里的白菜，說請就能請得動的。
歆月望望玉娘的臉色，明白了她的意思。
「嬸兒不用操心，我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歆月的身份自己明白，不會叫您為難的。」
心事被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給看穿，玉娘不由有些尷尬。
「呵呵，說什麼呢。我是那種心疼銀子的人麼？只要你說想學，那我也不會攔著你啊。」
歆月翻了個白眼。便宜話誰不會說啊，玉娘還是小人了。
兩人慢慢走回銀家，今天銀家財沒什麼生意，回來的挺早。玉娘滿臉喜色的走上去將人給拖回了屋里，將懷里的銀票給掏了出來。
「給，當家的。看看這都是什麼！」
銀家財見她那得意勁，好奇之下接過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玉娘，你這都是打來的，該不會做了什麼犯法的事兒吧？」
「說什麼呢你？」玉娘難得沒有翻臉，笑眯眯地道︰「這可是我今天賺回來的。」
當下，不等銀家財詢問她就一股腦地把事情給他說了一遍。當听到這五十兩銀子全是靠歆月畫的圖稿給賺回來時，銀家財也瞪大了眼楮。
「真是撿到寶了。沒想到當初那個看上去髒兮兮的女娃買回來後不但是個小美人胚子，更是塊兒賺錢的好料啊。只要我們養得好，那以後家里可就真正的不愁吃喝了。」玉娘越想越是高興，恨不得把那五十兩銀子給塞進骨頭里去。
銀家財在樂了一陣子之後頭腦慢慢地開始清醒過來。
「這圖稿既然是歆月那孩子畫的，又豈能讓你把錢給全部吞掉？」
「說什麼傻話呢你，歆月可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兒，福哥未來的娘子。我們養她照顧她，這點小小的回報算得了什麼？再說了，媳婦孝敬公婆，那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誰敢多說半句？」玉娘一听要分錢，柳眉一挑怒了。
「話是這麼講，可是你就真不分一點兒給那孩子。要知道你這錢可是靠她賺的，要是不給她點兒甜頭，那以後她畫了圖稿還會拿給你？」銀家財搖搖頭，他這娘子就是太摳門，太財迷了。
「也對啊，那就給她一吊錢好了。」玉娘想了想，故作大方地道。
銀家財勸說不住，只得嘆著氣看她走向小柴房。
以歆月那孩子的機靈，應該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他還是別去操那份心了。省得一會夾在兩人中間，那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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