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月正在做著繡活,這是王麻子媳婦新布置功課。她現在只是隔幾天將繡好的東西給對方看一下,遇到什麼不對的地方王麻子媳婦再給她講講,所以算下來她去對方家里的時間倒是很少。
「歆月。」門開了,玉娘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嬸兒有事?」歆月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手上的活計卻沒停過。
「喏,這是給你的。」玉娘將手里的荷包遞給她,隨手用絹子撢撢凳子上的灰坐下來。
「這是?」接過那裝著一吊錢的荷包,歆月睨了她一眼,該不會是絡子圖稿的錢吧?
「哦,我剛才去把圖稿給賣了,這一吊錢你想買點什麼就拿去買,算嬸兒給你的獎勵。」
「獎勵?一吊錢?」歆月都不相信地問道︰「就賣了一吊錢?」
玉娘見這事態心里不樂意了,說話的口氣也硬了起來︰「怎麼了,嫌少?這可是一吊錢,得買多少的東西你知不知道啊?」
歆月听那口氣知道玉娘是什麼意思了,怒極反笑︰「嬸當我是小孩子好哄麼?我那些圖稿怎麼可能只賣到這麼點錢?當初我就跟嬸說讓您幫忙賣的,怎麼現在拿一吊錢就要打發我呢?」
歆月面對玉娘的壞臉色也不退讓,這可是她辛苦所得。對方讓她在家里當牛做馬也就算了,怎麼可以這樣憑白的就把銀子全給吃掉?別看她人小,可是她可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哪有這麼的好騙。區區一吊錢就要打發她,玉娘真是做夢了。
「那你還想要多少?」歆月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這倒是讓玉娘遲疑了。畢竟對方現在能給家里掙錢了,她可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
「對半分。」歆月從床上起來,走到玉娘的面前直視對方。
對半分?玉娘心里炸毛了。開什麼玩笑,最近是不是好臉色給多了,這歆月敢爬到她的頭上來拉屎,對她指手劃腳了。
「做夢。小丫頭,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們家里買回來的人,賣身契都還在我的手上,翅膀毛都沒長硬就想跟我討價還價?信不信我打死你?」
玉娘揚起手來欲打她,歆月很干脆地將臉湊了上去。
「信。可是你舍不得。」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歆月已經漸漸明白了玉娘的為人。
她貪財,所以不會讓買她的兩吊錢打水漂的。至于把她賣掉,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了。憑她現在的模樣頂多賣到妓院也就是二兩銀子,可是如果養著她,那麼這個家里會有更多的錢的。相信以玉娘的精明,不會犯這樣的錯誤的。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歆月的膽子才大了起來,收起了以往的謹小慎微,敢于同玉娘正面相抗。
「好,好好,倒是沒想到我還養了個出息的。」將停至半空中的手收回,玉娘坐在一旁生著氣。
「嬸兒你也別生氣,歆月這樣做您也不吃虧。要知道東西是我想出來的,您跑個腿就能我一半的收入,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差事?再說歆月孤身一人,有點銀兩傍身也是好的,您就發發慈悲,莫再同我計較罷。」硬的來完,歆月放低了姿態給玉娘一個台階來下。
玉娘考慮了陣,又見歆月態度堅決,只能點頭同意。
「好好好,一半就一半。一會到我房里來,我給你取十兩銀子,那是這回賣圖稿一半的錢,你且自己收好罷。不過我先說明,家里的開銷大了,你最近又要學這學那,做的那點家務可不能再頂你的食宿了,以後每月需交些銀錢給我,做為你住在這里的費用。」
住在這里的費用?歆月險些笑出聲兒來。她就知道玉娘不會這麼爽快地答應,現在一听果然有問題。
玉娘這算盤打得也真是太精了,雁過拔毛也不過如此了。
世人都知道她是銀家買來的童養媳,她在這里吃住本來就該銀家人來承擔。她去學些東西是玉娘自己首肯的,而且那些東西學來也是為了將來給她家的兒子撐門面。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能娶到一個賢惠能干的娘子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而今玉娘竟然拿出這些事情當做借口向她要生活費,她又怎麼會猜不透呢。
真情玉娘還沒有放棄這些銀兩,哪怕這並不是真正賣圖稿的一半,玉娘也惦記得緊,想方設法地從她的手里摳出來呢。
歆月不笨,想想就明白了許多。知道這也是玉娘最後的底線,她也只能無奈的點頭同意。
「不知道嬸的這些費用要怎麼算?」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了,沒事兒就起來準備晚飯,一會兒福哥兒該回來了,別讓他餓著。」說完玉娘就起身回屋了。
砰!主屋的門傳來一聲巨響,不用問歆月就知道玉娘生氣了,正拿著那門來撒氣呢。
「怎麼了,去了一趟柴房回來怎麼臉色這麼不好,歆月那孩子惹你生氣了?」銀家財心里猜了個七七八八。與玉娘生活了這麼久,對方的脾氣他是了解的,八成是在歆月那丫頭那里吃虧了。
「豈止是我惹我生氣,真是氣死我了。」玉娘隨手拿起一個茶杯來,想要扔掉卻又舍不得,只能忿忿地放在桌上。
「到底怎麼回事,你也說說啊,光在這里生悶氣有啥用?」銀家財就鬧不明白了,這女人怎麼都愛發悶頭火?有什麼事情大家直接攤開了講多好,犯得著這樣嗎?
「都是你,都是你。瞧瞧你買的什麼人回來,屁大點兒的丫頭會跟我頂嘴了,還敢跟我討價還價。真是白瞎了那兩吊錢,白養了她這麼幾個月!」接著,她又把剛才的事情一一道出。
「你說,這小丫頭是不是沒把我給放在眼里?」
銀家財看見媳婦在歆月手里吃虧,不覺有些好笑。
「行啦,看你氣成啥樣。你可別忘了你是她的長輩,跟一個小輩這麼計較吵鬧你也不怕鄰里們笑話?」
「有什麼好笑話的,割的不是他們的肉他們當然不疼。那可是十兩銀子,十兩啊。家里得買多少的東西,添多少的物件啊。」玉娘越說越是心疼,恨不得此刻就反悔了去歆月屋里將那小妮子給狠抽一頓。
「唉,我說玉娘啊。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啊,我問你,那歆月是什麼人?」見不得她再發瘋,銀家財另想了個法子來勸她。
「我們家的童養媳唄。」
「既然你知道是童養媳,那你還計較什麼?以後她每個月都往你這里交銀子也就罷了,可她就算是還能剩余些存下又怎麼樣,將來還不是我們家福哥兒的。」
「哦?」玉娘一听將來是福哥兒的,想想也是那麼個理兒,這才打住了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