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被折騰了整整一天，當臨近傍晚之時，產婆總算給了個準信兒說孩子已經下來。
瞧著那盆里還沒能成型的孩子，歆月的眼楮澀得厲害。
「咋樣了？」產婆才到門外就被銀家財給一把抓住，滿臉焦急地道。
「行了，沒事了。好好補補就是了！只是你家娘子的情況你也知道，按說以她的情況是不可能有懷上的，偏偏就是這麼一個萬中無一也這樣流掉了。我看以後她是不可能再有了，你也且放寬心。有時間就多勸勸她，想開一些。把這小月子做好了比什麼都重要，免得日後落下一身的病。」
歆月听完這話完全就呆住了，原來玉娘最後的一次機會也這樣失去了，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叔。」
銀家財看了她一會兒，用手模模她的頭道︰「這事也不怪你，你也別太自責。你嬸兒本來就不會有孩子的，這個只能權當老天爺天的一個玩笑吧。」
歆月見銀家財的精神垮了大半，整個人望上去就如同一下子老了幾歲一樣。
等晚些銀有福回來听說這事兒以後，激動地要去打那挨千萬的醉漢。
「好了，你別再鬧了成不？還嫌家里不夠亂是不是？嬸兒可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你要是再出個好歹，你還要不要她活了？」歆月死死地將門口堵住，無論他怎麼叫囂也不打開。
「要你管，要不是你我娘能成這樣？貓哭耗子，哼！」
歆月臉上一白，心頭開始疼了起來。
銀有福抓住機會拉著她的手猛地一扯，歆月摔倒在了門邊。
就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霸王沖出去的那一霎那，主屋的門突然開打了。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銀家財急沖沖地趕到門口，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你想去送死我不管，可你要讓你娘傷心我可不依。歆月說得不錯，現在這個家已經夠亂了，你就消停一些，別再鬧了。」
「可是娘的仇就不報了麼？」銀有福一張俊俏的臉蛋氣得通紅，也顧不得禮節就朝銀家財吼了起來。
「你知道對方誰麼？你有能力去報仇嗎？還是你想被官府抓住拉去充軍，好讓你娘哭死。啊？我今兒就把話給放在這里，你要是敢踏出這個門，你就不是我兒子。永遠也別回來見我，要死也死外邊去。」
「爹！」銀有福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瓣，任憑嘴里流滿了血腥的味道。一轉身，他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將房門用力地甩上。
「行了，小月兒，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早上的事嚇著你了吧？」銀家財慈祥地幫她整理了一下早已經凌亂的頭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早點去歇著吧，你嬸兒那里有我看著呢。」
歆月回了房，心里堵得厲害。干脆從荷包里翻了些半錢銀子出來，去藥鋪買了些補血補氣的藥，又在家里殺了一只雞給炖上。
今天的事情一出，銀家人誰都沒有了吃飯的胃口。當歆月把雞湯端去給玉娘時，她還在昏睡中。銀叔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放在那里吧，你自己也吃。再給那小兔崽子端上一碗過去。鍋里留上一些就是，等玉娘醒了我來喂她。」
歆月依言將碗放在桌上，一步一回頭地走到門口，幾次開口要說些什麼還是沒能講出來。只是訥訥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今天銀有福悶在房里沒有讀書，歆月推門進去時他還在那里生著氣。不等她多說些什麼就要把她給攆出來，歆月死死地扒著桌子不讓他得逞。
「夠了沒有，你還小啊？」歆月重重地把碗放在桌子上，杏眼一瞪道︰「我說你有完沒完，大少爺脾氣發也該發夠了吧？」
銀有福從床上跳起來，嘶吼道︰「你懂什麼？」
「是，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好歹。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叔和嬸拿你當寶是因為你是家里的獨子，所以他們事事都順著你讓著你，從來也不舍得對你說句重話。可是在外人看來你是什麼？說難听一點你連個屁都不是。那醉漢一個成年男人，又豈是你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打得贏的。再說你沒听見旁人都在說那人是朔藍城的惡霸，他姐夫是衙門的師爺嗎？你就算是佔盡了理兒，告到了衙門又怎麼樣？怕是不出幾日就被人家尋了個借口弄死了。」
「今兒個叔打你也是為了你好。你這麼沖動干什麼？你要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嬸兒還怎麼熬得過去？你就算是要逞英雄，也該找個時機吧？在這個家里裝個大尾巴狼算怎麼回事兒？」
歆月一番連消帶打的話說下來，說得銀有福那臉是青紫交加。見他萬分沮喪，歆月這才放緩了口氣。
「福哥兒，今天的事情都是怨我。你要是不高興，那就拿我來撒氣就好。我人就站在這里，要打要罵隨你，你就忍下那口氣，別再給叔他們添亂了成不？」
銀有福恨恨地咬了半天牙，揚起的手半天也沒能照著歆月的那張小臉給打下去。
「關你什麼事？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是遷怒于你，那還真是白讀這麼多年的書，有負夫子的教導了。」
歆月听他這麼講才放下心來，安撫道︰「嬸兒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一定會高興的。」
「別老氣橫秋地跟我說話，照歲數你還得喊我哥呢。」銀有福睨了她一眼，很瞧不起她的模樣。
「是是是是，你說什麼都好。只要你別出去惹事，我就要阿彌陀佛了。」
「等我以後長大了，學了本領當上大官，我一定要把這該死的惡霸給剁了。」
瞧他那忿忿不平的模樣，歆月心里的郁結解開了一些。微微一笑道︰「你現在說話的口氣才像是惡霸呢。」
「要你管，丑八怪！」說著，他伸出手指試了試雞湯的溫度，撇著嘴道︰「都涼了，快給爺去熱來。」
「是，大爺。」歆月從善如流地道，心里卻嘀咕著給他三分顏色就開起了染房。
見他重新拾起書本來用功，她這才放下心來。
這天底下哪有殺得盡的壞人呢，今天福哥兒記住了一個惡霸，將來就算是殺了那該死的醉漢，可天底下還有多少個這樣的惡人呢？
希望是美好的，願望是偉大的，只是現實……唉，希望小霸王的個性能夠改一改，以後別踫得頭破血流吧。
歆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發著呆，這一坐就坐到了大半夜。听見主屋里的動靜她跑去一看，才得知玉娘已經醒了，算是月兌離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