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森笑一聲,卻喉頭嘶啞,「我是想過留下她,可她卻自己走了。我這一輩子,對不起兩個女人。一個是你的母親,一個是她。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過,我也不想知道了,現在我也是半截黃土埋身的人了,我只想早一天去陪你的母親去。但願她九泉之下能夠原諒我。」.
「我知道你一直以為是青姨害了你母親,其實不是這樣,你母親得的是心病,而我又疏于照顧她的身體,所以才……總之,是我害了她。我不該當初把青姨帶到家里。」
姬如風不想再听上輩人的糾纏,這些恩恩怨怨,哪里是對對錯錯就能說清的。母親愛上父親,恐怕就是錯誤的開始。
可是,為什麼父親今晚會跟自己說這些?
姬森說,「阿風,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蘇寫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蘇寫意既然主動離開你,就是預見了往後的事。她沒有勇氣跟你在一起。你跟她,就像我和你母親,差距太大,阻隔重重,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得到幸福。即便我不會阻止你們,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橫在你們中間。而我跟你林叔叔十幾年朋友,生意上又是互相往來,林芷自小對你鐘情,你選擇跟她在一起,于人于己,都是好事。不然,你會害了你們三個人。」
姬如風冷冷地打斷父親,「恐怕只是對你們來說是好事吧。你弄錯了,蘇寫意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你的兒子。我真沒發現做望江集團的繼承人,對我能有什麼樣的好處。在蘇寫意眼里,我只是凌志先鋒的小老板。一個勤勤勉勉為自己打工的人。」
「好吧,你有你的主意。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好自為之吧。刻」
姬如風並不把父親放在眼里,反駁道,「你連自己的家庭都經營不好,又何必來對我來指手劃腳呢?」
姬森看著一臉倔強的兒子,不再說話,心想,那就等你自己吃了苦頭再說吧。
姬如風自從听了父母的故事,偶爾也會懷疑自己從一開始就對蘇寫意隱瞞身份算不算正確?不過,對他來說,望江集團的太子爺不過是個虛名,他從來沒有把望江放在眼里過,而他鐘意的女子,自然也不會被這些俗名所累。
現在林芷還不肯對他放手,他還是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完再跟蘇寫意坦白吧。他當然沒有想到,就是這個遲疑間的決定,又給二人造成重重波折。
此時的蘇寫意並不知道姬如風的心事,像所有戀愛的中的女人一樣,她此刻的智商幾乎為零。尤其是跟姬如風這眼花繚亂的緣份,令她徹底繳械,她覺得,她跟他在一起,就是注定的姻緣,上天的指令。至于這份緣將惹禍招災還是妙不可言,她無暇去想。
姬如風說過會解決林芷的事情,她當然相信他能夠解決,如果愛情不能豁出去一把,那些刻骨銘心矢志不渝又該從哪里來噱?
越是沉默的空氣越容易爆發,越是壓抑的姑娘越有如火的熱情,蘇寫意就像一顆被冰凍良久的花籽,終于等到春風,嗅到愛情的香氣,掙扎著要開一朵美好的形狀來。
可林芷的畫室仍然在姬如風公司樓下,蘇寫意去凌志先鋒的時候總得從這里經過。
林芷看到蘇寫意時終于明白,這才是姬如風跟她分手的真正原因。這陣仗實在輸得有點冤枉,她們第一次照面,還未動一招一式,可她就把自己的準未婚夫給輸了出去。
枉她還以為是蘇寫意是哥哥的女友,一口一個「寫意姐」的撮合他們。
原來眾人皆醒惟她獨醉,從看到蘇寫意畫作的那一天起,她就不該對這個對手輕敵。
林苒並不支持妹妹做出過分的事,他說,「你跟姬如風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權利重新選擇。如果你看上了別的男人,哥哥也一樣支持你。你若傷害了蘇寫意,我們跟姬如風這些年的友情恐怕都完了。」
林芷嫵媚的臉上頭一次現出恨意,「姬如風本來就該屬于我,我根本不想要他的友情,他是我的男人。」
好像一所居住多年的房子,自已灰塵打掃,勤于擦拭,以為能在此終老一生。結果卻被告知房已另主,請速搬離。
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林芷就算不想要這所房子,也不能讓新房客過得舒坦得意。
蘇寫意的新作陸續交到葉如心手里,她發明了一種新畫法,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先用相機拍一幀照片,然後再用畫筆把照片里的風景重新畫一遍,而出現在畫紙上的風景,小橋流水,市井人家,經過寫意的手法,不光保持了原來的風韻,還增加了新的人物故事在里面,看起來更加風味雋永。葉如心雖然看了愛不釋手,可也只是表示喜歡,委婉地告訴她作品不好出版,出版社暫時還沒有批下計劃來。
姬如風看了卻大加贊賞,作為一個行銷專家,他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把智慧變成金錢的機會,姬如風提議蘇寫意把這些畫的版權賣給旅行公司,絕對是上好的宣傳佳作。
蘇寫意按他說的去做,果然小賺了一筆。她笑言,「原來,做畫家還有這樣的好處,不出名也可以有利。」
而姬如風大言不慚,「那就因為那個末流畫家的身邊有一個一流的行銷專家。」
對于蘇寫意的另一部作品,姬如風卻再三要求此繪本決不準賣出,只能做傳家之寶留存。那就是蘇寫意繪出的關于二人從初遇到相知相惜相守的愛情故事。姬如風真正看到眾人相傳的大作,才知道蘇寫意是多麼的才華橫溢,對他又是多麼的用情至深。他把所有完成的作品沒收,並下達新的指令,要蘇寫意一直把這個故事繪下去,等他們將來都老了,就拿出來講給自己的孩子、孫子听。
于是,夜深的時候,兩個人坐在燈下,一個處理工作,一個伏案作畫,姬如風偶爾抬眼看過來,蘇寫意便會投給他一個微笑,起身把做好的夜宵端過來。
不知是信任還是默契,姬如風從來都沒有問過蘇寫意為什麼從來都不曾透露過自己會畫畫的事情,而蘇寫意也從來不曾開口問過姬如風的父母身世,每個人不願啟口的過去,都像一團舊傷,夾雜著半結痂半青紫的傷痕,要想生活的平和寧靜,那就要忘記過去,不讓那些傷痕與不快重現。
至于過去那個贏了望江的願望,在听了父親的故事後,突然就煙消雲散了,如果事業的成功都要以家庭的破碎和愛人的犧牲為代價,那要這麼成功的事業又有什麼用?男人最可鄙的就是只為了滿足自己作為強者的征服私欲,而故意把自己標榜的崇高偉大。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天生是弱者,也沒有人天生就該付出和犧牲,一個完整的家庭,需要兩個人共同經營;一份完整的愛情,同樣需要兩個人共同捍衛廝守。
姬如風慶幸自己比父親更早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比父親幸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