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將軍沽酒妻 第一卷 當壚沽酒 第十一章 酒客

作者 ︰ 歐陽魚魚

明玉這一次卻養得久,直待傷全好了,張詮才放了人走。這段時日明玉總見著張詮與海滄單獨談議著甚麼,她也不問,反正她知道,時機合適的時候,海滄一定會告訴她的。

待回了村里,小飛爹娘給急的,人一下子走了這麼多日子,真教人惦記。尤其是看見關霆關霖背上被打的那一棒子,心疼死個人了。小飛爹琢磨著,別是明玉被縣令給下在監里了吧?海滄回來之後雖然安慰說沒事,小飛爹卻不放心,總擔心海滄是哄他們的。尤其見著海滄在縣里時日多,更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問關霆關霖,可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雙棒這次卻沒動靜了。那囁嚅皺眉的意思,似乎也擔心自家白姨是不是因為他們真給監住了。海滄見兩個孩子也有害怕擔心的意思,也不給說破了,只提了替他們兩個挨了十八脊杖的事。給小飛娘听的,眼淚巴叉的,一個勁的叫雙棒「造孽的」。雙棒自此倒是老實了,再不吭氣。

直待人回來了,小飛娘拉著明玉又是哭又是笑的,簡直不知該表什麼情好。那雙棒就站在角落里,你捅捅我,我捅捅你,最後還是一起邁步,一起喊了聲「白姨」,然後就憋紅了兩張小臉,又縮起來了。明玉看著關霆關霖的樣子就笑,開心極了。那兩個孩子難得這麼主動叫她一次,而且也不太像過去那般總是頂她的嘴了,似乎,這次挨了那脊杖倒是值了。

听見小飛爹說,也不知道怎麼的,上頭那些軍爺,竟然將征了的民夫都放回來了,之後也沒再騷擾村子來,倒是安靜了。然而糧食什麼的卻是都沒了。小飛爹還慶幸,只是沒了糧食,只要有人在就不怕日子過不得。明玉听了還是氣,被海滄給勸了下來。

海滄的地可是荒了,地里冒了不少野草出來。正是那些雜草開始亂長的季節,小飛爹帶著海滄在地里轉了一圈,最後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告訴海滄,他那地里一根秧苗也沒有,全是野草。海滄听了哈哈大笑,也不急,就教雙棒在地里拔了幾天的草,把那地都收拾規整了。雙棒不敢不听,再不喜歡也得干活了。因著海滄問他們,之前的事還沒完呢,是想挨家法還是去拔草,教他們兩個二選一。雙棒沒奈何,只能拔草。結果三天之後,兩人一致覺得,當初還不如就選家法算了。

倒是明玉的酒肆仍是照開,海滄在她回來之前已經先進了酒來,等她回來直接也就開門做生意了。雖然自打被征了糧食,更沒人可以來打酒喝了。

只是事情總有例外,明玉也奇怪著,怎麼竟然還有人遠道來的,跑到她這小村子里的破酒肆來特地喝酒?

一個是高高壯壯的精悍模樣的人,兩道眉毛倒是濃,挺著挑上去,透著精神。然而那雙眼楮卻泛著奸狡,埋在絡腮胡子里的嘴總讓人覺得是翹著半邊的,不懷好意的笑得邪氣。那雙眼就在明玉的身上溜過來溜過去的,一邊喝酒,一邊看「景」。

明玉暗地里冷笑,強壓著火氣,自去櫃台里站著,只當甚麼都沒見。偏那人喝酒像喝水,又一次只叫一壺,非迫著明玉一次次給他添酒。明玉恨恨,將一壇酒砸在桌上,自己反身到廚下去了,認那人怎麼叫,再不出來。

那人就笑,咧著嘴,挑著一邊的唇,笑得邪。左右看看,對著另外一位酒客一瞪眼,另外的酒客就嚇得縮了下脖子,再不敢瞅他。

縮在角落里的酒客長得倒是瘦小的,眼楮不大,滴溜溜的轉,跟黑鐵珠似的,就在白碟子里頭晃蕩。他喝酒的樣子都顯得瑟縮,雙手捧著酒杯,一次只沾一點唇,顯出一臉的苦來,埋怨委屈得緊。只喝了幾口,似乎實在喝不下去了,也跟著瞅了一會明玉,歪著腦袋想了一陣,便不再繼續。悉悉索索的打開自己隨身的小包,掏出本書來看,還搖頭晃腦的,樂在其中的樣子。

那瘦小的酒客不過看了一會書,就听著有什麼聲音不對,接著听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嗖的兩條小影子就出去了。瘦小的酒客忙抬頭,就見著那高壯的一坐在地上,椅子全散了,正哇哇的叫著。不遠不近的地方,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指著他笑,開心極了。

瘦小酒客心里驚了一下,擔心的站了起來,果然,就見著那高壯的酒客一揚手,兩道什麼就出去了,尋常人都看不見他動作。瘦小酒客卻比那高壯酒客的手還快,「唰」的不見了人,展眼撈了兩個孩子就消失了,再見人已經在道旁擦著汗,好像給嚇得不輕的樣子。然而在擦汗的縫隙里,他卻注意到高壯酒客的那兩支鐵蒺藜早就被一雙筷子給半路截下了。這倒好,原來做的是個無用功,人家本不需要他來救的。瘦小酒客有點想苦笑。

那高壯酒客卻沒見著瘦小酒客見的那麼多,只注意孩子被那瘦小酒客給救了,輕功可是了得。心下也是一驚,抓起自己的刀,疾奔到瘦小酒客和孩子的面前,上手就劈。

「唉喲,饒了我吧,李爺!」那瘦小的都帶著哭腔了,雖然仍是極靈巧的躲過了那一刀,「您大人大量,跟兩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傳出去了,也不怕被人笑話。」

猛地被人叫破了身份,姓李的心里驚了,卻不敢再繼續,于是收了刀,做了一副笑臉出來,伸手要拉那瘦小的酒客︰「呵呵,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李亮哪能真與孩子計較呢!未知尊駕是……」

瘦小酒客躲開了李亮的手,也不接李亮的話,拖著兩個孩子到了一旁,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你們兩個小混蛋,什麼人都敢惹,李爺也是你們惹得的?那是北郡有名的刀客,手底下血淋淋的著實有幾十顆人頭呢!你們也敢去惹!都是活得不耐煩了麼?幸好李爺是個講理的,一向不肯欺負小孩子的,不然,你們現在也得變成兩截了!」這話究竟是指責孩子,還是說給李亮听的,倒是沒什麼好多想的。

兩個孩子卻倔強得很,挺直著身子,不畏不懼,連剛剛的生死驚魂都沒嚇著他們。瘦小酒客也不禁想,就看這兩個孩子的膽量,恐怕來頭也不小。雖然身上都是普通人家的粗衣裳,可是那眉間眼中的英氣硬氣,再不是隨便什麼人能有的。

「誰讓他那賊眼楮總看著白姨的!」雙棒中的一個恨恨的,咬牙切齒。

另外一個不說話,然而看意思肯定與自己的兄弟是一樣的。

原來是看不過去,護著那酒肆的老板娘的。瘦小的酒客笑了笑,拍了拍小哥兒倆︰「好啦好啦,回家吧,去找你們的娘去,別出來亂晃啦。這邊暫時是不安分咯!」

誰想一句話竟把小哥倆兒給說得傷心了,兩個孩子強忍著,卻能見著眼楮里頭紅了,有水要溢出來,卻狠吸了一下鼻子,給憋了回去,死死的咬著嘴唇。

「我們沒娘!」小哥倆中的一個說話了,「白姨,白姨……反正,不管白姨怎麼樣,別人要是敢欺負白姨,我們是不依的!」瘦小酒客注意到,這是之前沒說話的那個。

「別當白姨沒脾氣呢!要在過去,白姨早就……就算白姨忍了,等爹回來,也絕對饒不了那賊子!」

「霆兒、霖兒,別胡說,回來。」酒肆的老板娘走了出來,叫著兩個孩子,向他們招手。

雙棒听見這聲喚,相互看了一眼,不再多說,難得乖乖的走了過去,听話的進去了後廚待著。平時爹和白姨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們,從來沒叫得這麼親昵過,可見是有原因的。在他們兩個的記憶里,最先學會的一件事就是,不該說話的時候什麼也不說。不管什麼人來問,不管別人怎麼問,閉上嘴,裝聾作啞。因為爹說「軍機不可泄露」。

明玉卻先向李亮說話︰「這位俠士,我家孩子疏于管教,得罪了你,還望勿怪。」

「噗」瘦小的酒客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他還是第一次听見有人叫李亮「俠士」的,當真有趣極了。

李亮正得意,竟然有個開眼的,也懂得稱他一聲「俠」,也就好心情的忽略了另外一個不開眼的。做了滿面笑容,上手就去拉酒肆老板娘的手︰「姑娘別這麼說,不過是孩子的玩笑罷了。」然而他那手卻落空了,也沒見酒肆老板娘怎麼動,似乎只是隨意縮了一下,他就沒抓著,倒教他愣了一下。

瘦小酒客卻將老板娘的動作看在眼里,心下更在意了,琢磨起了那一雙筷子。

鑾鈴亂想,馬蹄催促。

「他哪配當什麼俠!」一個傲得凜冽的聲音插了進來,「沒得侮辱了俠名!」

明玉抬頭,就見著張劍亭正從馬上下來。她有點頭疼,開始明白為什麼自己的酒肆里有生意了︰「公子,看來這兩位都是公子的客人了。」

「是我約來的。」張劍亭一甩馬韁,大喇喇的走進酒肆坐下,「關海滄呢?怎麼只有你一個?」半點也不客氣。他這模樣要是被他父親張詮看見了,大約又要罵他無禮了,對著白明玉和關海滄也是能直呼姓名的?

瘦小酒客听見那被提到的名字一怔,抬手模了模自己的耳朵,眼楮眯了一下,又打量了一次白明玉,心下里明白了些什麼。

「他還在地里呢,最近齊大哥正教他點豆子。」白明玉也就答了,給他送了酒上來。

「點豆子?那是什麼?」張劍亭隨口問了一句,仰頭就去喝酒。然而卻只喝了一口,就全吐了︰「你這沒別的好酒了?就拿這個來招待我?忒小氣了!」

「公子,我這里不過是個小村子里的小酒肆,平時連客人都沒有呢。你還想要什麼好酒?」明玉哭笑不得,「給你拿的已經是最好的了,村里都沒人喝得起。我還怕放久了賣不出去呢!」

「你……」張劍亭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在他眼中,白明玉與關海滄現在過的這種日子,太奇怪了。

倒是被晾在一邊的李亮臉上青紅變色,半天才憋出一句來︰「張劍亭,你不要欺人太甚!」

「閉嘴!」張劍亭一掀酒杯,一蓬酒撒出去,正向著李亮面門。

李亮避都避不過,「哎呀」一聲捂住了臉,痛得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明玉也懶得再理張劍亭的任性,向著瘦小的酒客︰「方才多謝先生救了兩個孩子,實在感激不盡。」

瘦小酒客也就一笑︰「白小姐這麼說,可是折煞楊懷啟了。」竟是施了一禮。

明玉蹙眉,不解,望向張劍亭。是他已經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了?

張劍亭不以為然︰「‘順風神耳’楊懷啟,江湖上有名的消息靈通萬事知。他就是知道你是誰我也不奇怪,反正想要瞞住他可是沒可能的。果然楊懷啟是個厚道的,沒給你叫破呢!」

明玉在心底嘆息,張劍亭是真的公子脾氣江湖秉性,與她和海滄全然不同。張劍亭難道就不會懷疑什麼事情,不會提防什麼人麼?他的愛憎過于分明,也過于簡單了。究竟是好還是壞呢?反正,她應該是羨慕的吧。

「多謝張少俠夸獎。」楊懷啟大笑,竟沒了之前的縮手縮腳的模樣。雖然依舊是瘦小的,卻多了江湖人的豪邁,反看著高大了些。他倒是隨著張劍亭坐下,自懷里拿了張紙出來,「張少俠要的,都在這里。五百兩,不能少了。」

「好說。」張劍亭展開紙,大略掃了一眼,「銀票行麼?」

「行。」

銀貨兩清,雙方都很滿意。

張劍亭收了那紙,揣在自己懷里,突然想起了還在一旁的李亮來,問了一句︰「這個是麼?」

楊懷啟笑了︰「張少俠,消息是要錢的。」

「十兩夠不夠?」

楊懷啟大笑︰「少俠當真出手大方!罷了,這個消息白送了,左右也不值什麼。張少俠,這個不是。」

「好。」張劍亭也就一點頭,轉向被酒噴了臉燒了眼,仍是甚麼也看不見的李亮來,反怔住了,有些猶豫︰「怎麼還沒好?這樣我怎麼好殺他?」既然不是,自然也不留著。然而總是要好好交手之後再殺的吧,不然也太教人恥笑了。江湖規矩可沒這麼干的。

「你可以慢慢等。」明玉好整以暇,看了眼撒著余暉的夕陽,忽然想到一件事,「天馬上就黑了,你一會兒回不了城吧?」

「沒打算回城。」張劍亭伸手去馬背上取了個小包袱,揚了揚,「這段時間都要住你們那了。」

「住下來?」明玉驚詫,「我們哪有地方可以給你住?」而且以張公子的嬌貴,怕也住不慣他們那小破房子吧?

「那個,白小姐……」偏偏這個時候還有一個聲音加了進來,「小姐,天也實在不早了,我也是走不了的了。小姐,能不能,也收留我?」楊懷啟帶著三分無賴,三分撒賴,還有三分乞求,一分誠懇。

「嘩啦」一聲從後廚傳來,估計是關家雙棒又弄壞了什麼東西;海滄與小飛爹正扛著鋤頭披著斜陽有說有笑的走來;李亮的眼楮也終于能夠看見了,拿起了他的刀,惹得張劍亭十分興奮……

明玉想,普通人家的生活究竟該是怎樣的呢?小飛家的日子過得真舒坦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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