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亭輕飄飄躲過孟轡的斧子,跟片樹葉似的隨風旋著就到了孟轡身後。與孟轡這一戰,他顯得十分懶散慵倦,仿佛跟那樣的蠻漢打提不起勁來,于是只仗著高妙的輕功躲閃而已。
然而說是孟轡蠻憨,卻也未必。他雖然莽撞,又仗著力大威猛,招式卻也嚴謹,並無破綻。只是張劍亭的態度實在教他火大。他怎麼能夠忍受,被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小看
斧下罡風,刮得花園里樹葉子亂響,那細一些的柳樹都跟著搖擺,似被逼得站立不穩。孟轡一輪搶攻,全向著張劍亭中路而去,招招都奔著要害,要將張劍亭劈成兩半一般。
張劍亭竟打了個呵欠,身子一擰,長劍一提,人已躍上半空,劍尖在斧背上一點,借勢又躍出去,立在一棵樹上︰「怎麼,青牛孟轡就這點子本事?還真教人笑掉大牙,可見當初都是浪得虛名來的」
孟轡一聲大吼,右手開山斧一斬,攔腰劈斷那株柳樹。
「嘩啦」一聲,柳樹傾倒,張劍亭也跟著飄了下來,順勢長劍一劃,破了幾段樹枝,被他一腳踹到了另外一個戰團里去。
白明玉得那幾枝柳條一擋,自齊蘭短棍下月兌身,退到了另外一棵樹後,又躲過了齊蘭的攻擊。她右手顫抖不已,完全沒法將槍握穩,更別說去正面與齊蘭交戰了。
「大姐我來助你」童寧在樹上看得明白,一躍而下,提了刀就來。
「回去」白明玉搶先攔在童寧之前,把槍交在童寧手中,「我的槍和你五叔的戟你可看好了這兩件要是有什麼,我唯你是問」
童寧不情不願的接過槍,嘟起了嘴,又回到樹上,把剛剛給桃子拿的鐵戟收在自己懷里。桃子卻舒了口氣,那鐵戟太沉,差點把她從樹上墜下去,根本拖也拖不動。
白明玉卻將左手掣出軟劍,倒握著,卻不再如之前躲閃,反撲出去搶攻。原本齊蘭短棍比白明玉的劍要短,然而白明玉此時握劍的方式卻等于是將劍變肘一般,卻將距離徹底縮短了,反而搶到了齊蘭身前去,劍只在齊蘭當胸里比劃。
齊蘭也是一驚,此時白明玉招式凌厲迅猛,胳膊上蘊的力道竟是比男人還更剛硬些。幾次棍劍相交,都是齊蘭被迫後退,震得他手上發麻。齊蘭凜懼,再不敢小看白明玉,步步為營,謹慎著拉開距離,不與白明玉兵刃相擊,更不敢讓白明玉搶到他身前來。
直到看見白明玉漸漸不再被動,關海滄才放了心,他知道白明玉左手劍也是使得不錯的。當年他們在馬上沖亂軍的時候,有時便會見白明玉左手劍右手槍同時而戰,勇猛異常。至少,短時間內白明玉是不會有危險的了,只要張劍亭解決了孟轡,自然可以幫助她。
「關爺,總是分心可不好。」薛自恆劍擊中庭,被關海滄隔開,「關爺如此關心小姐,到真是鶼鰈情深。」
關海滄不語,只大開大合,使劍如刀,猛劈猛砍,迫得薛自恆後面的話沒再接上。鶼鰈情深?那種詞,怎麼來形容他與白明玉?
薛自恆也就凜然。他本也是體壯力大的類型,然而凌劍派功夫偏陰鷙,更講究技巧,他的劍也是正常尺寸,並不像何其年因應自己的情況做了調整。故而,薛自恆全不敢與關海滄拼力,然而他陰辣歹毒的劍勢,卻遠甚何其年,甚至比吳鷙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每發招出其不意,向著刁鑽的角度去。
關海滄只沉著應戰,將薛自恆所有攻擊一一攔下。他長劍幾乎如人家的短槍一般了,劍脊厚實,劍身長大,在他手中劈砍威橫,半個庭院都要在他劍勢罡風之下。劍帶波瀾,如山影映水;劍起颶風,若山勢走蛇。關海滄不但是用戟的行家,亦是用劍的高手。
連以蠻力著稱的孟轡在被關海滄的劍風掃到的時候都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接得下關海滄的那一招。而後,孟轡就發覺自己看見了白明玉的臉。怪了,他想,他不是該與白明玉和齊蘭的戰團有一定的距離麼?只是這點也沒想完,就什麼也想不了了。
那顆頭掉下來的時候齊蘭正將短棍刺上白明玉小月復,左手變爪就去抓白明玉天靈。眼見白明玉必然要喪命在他手下,卻被一個忽然到來的暗器襲擊,忙回手一格,才發覺那是孟轡的頭。正分神的功夫,咽喉里一截劍尖,血汩汩而涌,向前撲倒在地。
「大姐」童寧在樹上叫了一聲,飛撲而來,扶住了差點倒下去的白明玉,「大姐,你怎麼樣?」
白明玉倚著童寧,白著張臉,卻笑了︰「怎麼,不生我氣了?不是不想理我麼?」
「大姐」童寧眼里含著淚,怨怪心疼。
白明玉撐著童寧站穩,笑話她︰「放心,不會再餓著你五叔了。大姐以後不欺負他了,你也不用替他抱不平了,可好?」
童寧見白明玉還好,傷得不甚重,也放了心,跟著說︰「怕你這話說了白說。沒兩天繼續欺負人去。反正五叔听你的話,你讓他做什麼,他能不做?」
「大姐在你心里這麼凶?」白明玉不禁好奇。
「比那夜叉還凶呢」童寧噘了嘴,「你發脾氣的時候,連皇伯父都怕。就五叔還能制著你點,你還總欺負他」
白明玉不禁笑了︰「罷了,看來我在你心里是翻不得身了。」抬手刮了下童寧的鼻子。
「喂,張劍亭,你怎麼才收拾了那頭臭牛啊害大姐還受傷」童寧轉頭又去凶張劍亭。
張劍亭只瞥了童寧一眼,卻不理睬,只將了塊布擦自己的劍。
「寧兒,張公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孟轡沉猛,張公子不能與之斗力,唯有激怒他,尋了破綻才好下手。」白明玉自然是明白的,看著張劍亭似輕松,其實也是步步謹慎。否則若是能早些結果了孟轡,張劍亭又何至等到現在?不過張劍亭也是出手快的了,孟轡之後便是齊蘭,倒是流利得很。
「五叔你也快點吧天都快亮了」童寧叫著關海滄,回頭看見白明玉將被她丟下的戟和槍拾起來,端著右手,擁在臂彎。
「寧兒,五叔變戲法給你看」關海滄朗聲一笑,陡然勢轉,竟將劍拋上半空,空了手去拍薛自恆胸前。
薛自恆大駭,關海滄一掌來勢洶洶,竟如開山裂地,教他躲避不及。匆忙中挺劍向前,只得與關海滄肉掌硬踫,心中還存著僥幸,劍總比掌利些。
誰知關海滄竟也不過是虛招而已,他左手隨意一撈,便將劍抓在手,趁著右手招式將到,劍已刺出,正逼在薛自恆的咽喉。此時薛自恆的劍尖卻剛好擦著他胸口刺偏了。
「薛大人,你太久疏于功夫了,枉費了趙先生當初對你的教導。而宦海鑽營,你縱然費勁心機,終究不在正途,要一敗涂地。」關海滄語重心長,將薛自恆點了穴道,交給了趙寒、李武。
天邊剛好亮了一條線出來,原來黑夜已經過去了。
「五叔,你這戲法變得不好看。」童寧抱怨著,「還不如四叔呢上次四叔用一陣風就把劉平央給吹來了」
關海滄笑了︰「五叔給你賠罪。」轉頭向著被張劍亭抱下來的桃子,「桃子,小姐房里還有一桌好菜,你去熱了,回頭大家一起來吃。」
「咦?」童寧驚訝,「怎麼大姐房里還有一桌好菜?是大姐親自做的?」
「可不是麼,那是小姐昨兒折騰了一下午的,辛辛苦苦呢,我要幫忙小姐都不同意。我看著小姐手那樣還要親自動手,真是不容易呢」桃子話才說完,就被童寧推著走了。
「好桃子快去快去大姐手藝極好的快熱了來吃」童寧歡快的帶著桃子去白明玉的房里找吃食。
一時人都散了,張劍亭本來在旁看著,卻被張詮硬拽了走,不教他繼續留下,非讓他跟著自己開城迎接童心碧等人不可。張劍亭本來還不願意,後來看了一眼白明玉和關海滄,終究黯淡了神情,跟著張詮走了。
關海滄接過自己的戟,,想著桃子的話,愧疚起來︰「方才一時興起,竟又誤了。殿下為張公子做的菜,竟被關海滄做了順水人情,實在不該。倒教張公子誤會了。」他本來想留住張劍亭自己離開的,卻沒想到張詮比他快了一步。看張劍亭走的黯然,他心里更是五味雜陳。
「話都說出去了,現在還說什麼沒用的?」白明玉淡淡的,拄著槍,「你倒不想想,那點子菜夠多少人吃的。」扭頭就走,見關海滄還呆站著,又喚人,「還不來幫忙?到廚房給我打下手來,一會十幾張口呢,難道教我一個人做?」
「你……」關海滄有心教她不要做,然而也知道白明玉的倔強,勸說不得。只得應著,「不怕我燒了廚房?」那話是他說出去的,到頭來還是要她來辛苦。
「教你洗個菜,難道你還要把廚房給燒了?」白明玉瞥了他一眼。
關海滄緊趕了兩步︰「先把手上包扎了吧。你身上傷可要緊?齊蘭那幾棍傷得重麼?」
「羅嗦」白明玉惱了,俏眼去瞪他,「還要不要人吃飯了?」
此時兩人心情還都好,然而飯菜做好之後,白明玉的心情卻是急轉直下,只因到來的一個人。
童心蘭,當今聖上的螟蛉義子,白明玉與童心碧名義上的大哥,便是接童心碧回京之人。
關海滄想,原來已經到了,白明玉該走了。他那妄想的美夢,也該結束了。
白明玉卻在心內冷笑,怎麼來的,卻是他?也未免太湊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