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一天,在婉兒的擔心中總算結束了,太子被皇帝父親留在了乾清宮,直到天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徑直去了太子妃的房間,听到這個好消息,婉兒開心地長舒一口氣,慶幸今天算是安全上壘了。
解除了最大的危險,她覺得身心立刻輕松起來,坐在後殿的穿堂里,等著丑時的來臨。迷迷糊糊地靠著廊柱差點睡著時,忽听外面值夜的太監喚著「丑時到」,她強打著精神,悄悄地溜出了毓慶宮,三更半夜,模著黑向御花園走。
深更半夜,走在幽長的甬道上,連腳步聲似乎都帶著一種空靈淒涼的感覺,頭頂上偶爾會有一兩只黑不溜秋的烏鴉飄過,有時甚至還能听到幾聲催命似的貓叫響起。本來,為了不引起別人的主要,婉兒故意沒有提燈籠出來,如今漆黑一片,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是走在紫禁城的土地上,而是在夜里闖進了一片陰森恐怖的墓園,說不定在下一個拐角就會突然冒出一具無名女尸什麼的。她腦子里驚悚電影的畫面又一次不合時宜地竄了出來。
她戰戰兢兢地扶著牆壁,轉過一個拐角,忽然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出現在月光下,真是怕什麼,它就來什麼呀,她兩腿發軟地站在拐彎處,眼楮睜得如燈泡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團黑影,竟看到那影子居然在飄。「他……他……沒有腿啊」,她嚇得月兌口而出,自問不會真這麼「幸運」踫見鬼了吧。
那鬼影子慢慢地在向她靠近,沒有一點聲響發出。她的神經線可沒有大條到能經受這樣的折磨,「撲通」一聲,她兩條腿徹底沒了知覺,骨頭仿佛被人潑了硫酸一般,一點點地化軟了,干脆一癱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一陣陣陰涼的風襲過來,把她原本就顫得厲害的身體吹得像散了架似地,她知道,她完了,沒有被鬼害死,就先嚇破膽了。忽然,陰風猛撲過來,卷著那團鬼影一同飛向了她,「救——」,她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已經被人堵住了嘴巴,沒想到,最後她不是毒發身亡,而是被鬼活活悶死的。
她胡亂地廝打著,拼死做最後的掙扎,只听得「撕拉」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被撕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她顫顫悠悠地睜開眼楮,拉下蒙在臉上的東西,「靠,誰這麼無聊三更半夜還出來放風箏。」
她狠狠地攥著這個破風箏,壓抑著胸中的怒火,低聲罵著,「不要讓我知道是誰干的,否則,小姑女乃女乃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自打穿越到這個地兒,她盡被人戲弄了,這回決她不能輕饒了始作俑者。她緊緊地把風箏抓在手里,繼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這就是罪證,她一定要逮到「罪魁禍首」。
沿著這條路走出了幾百米,別說是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看到,她很不甘心啊,憑什麼每次被整的都是她呀,她不服氣地跺著腳,忽被一股淡淡的花香吸引住,她深吸一口氣,這花的氣味淡雅清幽,頗為奇特,猛地一聞淡如清水,只有細細品味才會發現其中的與眾不同。
順著這個味道,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穿過一道牌樓坊門,一片湖水便映入了眼簾,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水面上鋪了一層銀粉,閃著朦朧的白光,玉盤漂浮在水中,隨風波蕩,天地間靜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聲。而那股淡淡的花香若隱若現,宛如一位半遮面的絕世佳人。見到眼前的美景,她越發被勾起了好奇心,勢必要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不可。
沿著湖邊慢走了幾步,忽然,她發現不遠處的岩石邊,幾朵白色的花蕾在柔和的月光下漸漸地綻放,如雪般皎潔的花容籠罩在迷人的淡黃色光芒下,慢慢地展開它的苞蕾,露出里面嬌女敕的花蕊,恰似一位羞赧的仙女,無意間,被她這個誤闖入的凡人所發現。
她痴痴地蹲,守在它的旁邊,望著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在她面前揭開了美麗的面紗,情不自禁地月兌口,「這究竟是什麼花呀?這麼美。」
「這叫曇花」,身後一個聲音替她做出了答案。婉兒愕然地扭過頭,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背後又多了一個人。
他就像一座高山一樣聳立在她的面前,身上散發著難以掩飾的威嚴氣勢,好似一位從天而降的天神。婉兒有些恍惚地仰頭看著他,不禁月兌口,「你是誰?難不成是花神嗎?」
「花神?」他爽朗地笑了起來,且笑容可掬,聲音洪亮地回蕩在靜謐的花園里,「如果我是花神的話?那麼你又是什麼呢?」
「那我就是你的花奴呀」,婉兒甜甜地笑著,他明明就是一個陌生人,可她卻莫名地對他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親切感。
「可惜我不是花神,你也不是花奴」,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溫柔地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我雖不是花神,可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奴婢嗎?」
婉兒搖了搖頭,撅嘴道,「我剛剛是在跟你開玩笑呢,你就算是花神,我也不願意做你的花奴呢。人人平等,憑什麼我就要做你的奴僕呢?」難道她天生就是當奴婢的命兒,見個人就都是她主子嗎?
「大膽——」,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婉兒歪低頭一瞧,原來是個太監,只是這太監所穿的衣服卻與柳公公和汪公公都不同,似乎是個地位頗高的大太監。
「呵呵,無妨」,他沒有動怒,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對他身後的太監擺了擺手,接著問道,「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呢?」
「奇怪?」婉兒斜了眼楮瞄著他,似乎他比她看起來更奇怪呢,這都幾點了,一個大叔帶著一個太監在花園里瞎溜達,很容易招人猜疑地。只是……她忽然愣住了,仔細地打量著他身上那件衣裳的顏色。這明晃晃的月光看得她有些眼花,害得她差點色盲地以為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月白色長袍,細眼一瞧才發現居然是尊貴無比的明黃色,似乎……好像……大概……只有一個人才能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怎麼了?剛不是還有很多話嗎?」他笑眯眯的樣子像極了鄰家和藹可親的大叔,只是這樣一個慈祥溫柔的人就是康熙皇帝嗎?婉兒瞪大了眼楮看著他,上上下下地又把他打量了一番。
「大膽——」,他身後的太監終于忍無可忍了,豎著蘭花指點著她的鼻子喊道,「敢在萬歲爺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