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完胤礽午膳後,目送著他離開,婉兒卻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走廊上來回徘徊了不知幾百遍,心里一直猶豫著,破壞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眼下就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可這必須犧牲掉曉月,她實在有些不忍,但汪公公的命令她是萬萬不能違背的,在矛盾中痛苦地煎熬了許久,就在她快被這種感覺折磨得發瘋時,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如今,她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想要安穩地在紫禁城里活下去,就一定不能做個好人,否則必會死得很慘。她不再掙扎了,索性就做一個徹徹底底的混蛋吧。
婉兒快步走進太子妃的寢宮,她害怕自己走得太慢的話,留給自己後悔的時間會太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陳嬤嬤,麻煩您通傳一聲,婉兒求見太子妃。」
陳嬤嬤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仍是對當初的板子懷恨在心,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領著她進了內堂,轉進東閣,太子妃此刻正悠閑地捧著一本佛經,婉兒見狀趕緊上前行禮。
「我還以為,這毓慶宮里,除了太子,你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呢」,太子妃隨意地翻了一頁書,卻好似在婉兒的心里掀起了一陣陰風。
「奴婢那敢呢,太子、太子妃,還有兩位側妃娘娘都是奴婢的主子。哦,對了,現在還有一位曉月主子呢,她大概也要封妃了吧」,婉兒低著頭,不敢抬頭,應該說,是不敢讓太子妃看到她的臉,因為說完這個謊,她的臉已經煞白到沒有血色了。
「封妃?」太子妃敏感地意識到有些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那賤人憑什麼封妃,不過就是個丫頭,我能允許她伺候太子爺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
「可是,曉月主子她現在有了身孕,太子听了非常高興,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奴婢看得出來,這是遲早的事情。曉月主子真是好運氣,太子現在膝下單薄,如果可以生個小阿哥出來,那實在太好了。」
「是嗎?」太子妃的手緊緊地攥著那本佛經,幾乎就要捏碎了。
婉兒雖然仍就是低著頭,但明顯地感覺到空氣中已經彌漫開來了火藥味。太子妃至今只是誕下一位小格格,而林佳氏連著生了兩位阿哥,她心里難免不平衡。婉兒只能抓住女人善妒這一點,賭上一把。
「奴婢這次來,其實是有事相求」,婉兒掂量著時機火候,道,「太子最近忙于國事,奴婢也要隨身伺候著,所以實在無暇照顧曉月主子,還請太子妃多多費心。曉月主子的身體可能是因為懷孕的關系,時常嘔吐,身體虛弱,所以……」
「夠了!難道本太子妃不知道如何照顧一個孕婦嗎?毓慶宮里的娘娘懷了孕,哪個不是我照顧的」,太子妃將書一合,對于婉兒的囑咐越听越煩。但婉兒知道,她還是听進去了,尤其是在听到「虛弱」兩個字時,她偷瞄了一眼,發現太子妃的眼中閃過一道異芒。她心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達成了,不便久留,退著出了房門。
西垂的太陽已經沒了中午的火辣,但婉兒看見那一輪殘日時,眼中似乎看到的卻是血的顏色,到處都是,不禁腦子一蒙,差點撞到廊柱上,想起剛才自己所說的一番話,她竟然就真地那麼說了,她自嘲地苦笑著,原來自己也有這麼陰暗的一面。她的頭暈得厲害,踉蹌著向毓慶宮外走了出去。
也許是因為說了剛才那番話,她已經無所顧忌了,直接跑到慶豐司去見汪公公,他看到婉兒突然出現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上去向她問好,「婉兒姑娘怎麼親自來了,太子是不是有什麼吩咐呢?派個小太監來傳話就可以了。」
她擠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太子最近的胃口不太好,吃不進什麼東西,我怕長此以往,太子的身體會吃不消,所以請公公明日多送些牛乳,我好留著給太子,多增加些營養。」
「婉兒姑娘真是細心,走了這麼大段路,屋里歇一會兒把」,他讓開身子,將她請了進去,然後把房門緊緊地扣行了,立刻變了一副嘴臉,責怪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要是泄露了你我的關系……」
「公公不必擔心,要是這麼瞻前顧後的反而容易惹人懷疑,我如今光明正大地進了,絕不會有人多心的」,她微笑地說道,「汪公公,不知你能不能給我找來一些對身體沒有傷害的墮胎藥來呢?」
「你想要那東西嘛」,汪公公並沒有多少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此行的目的,點了點頭,「這事好辦,明早我就給你送過去,不過,你可別忘了,皇上回宮前……」
「一定要他們夫妻不和嘛,我知道的,就算我忘了自己是誰,也不會忘了公公的吩咐的」,她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太子很快就回來了,我先告退了。」
踩著血色的余暉,婉兒慢慢地向著毓慶宮走去,身後一道長長的影子落在甬道上面,一點點地被拉伸,她不斷地回頭去看自己的影子,忽然發現,那影子竟然離自己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