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婉兒」,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听到一個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喃喃。婉兒?誰是婉兒?她叫蔣億軒,住在美麗的海邊小城,每到周末的時候,老爸和老媽會駕車帶她去踏浪,冰涼的海水淌過小腳丫,仿佛踩在軟綿綿的絨毛上,搔得腳底發癢,她總會笑到岔氣才肯坐回岸邊。
「媽,我好想吃炒田螺,你做給我吃嘛」,她拽著母親的胳膊,來回晃動著,只要她撒嬌的請求,母親都不會拒絕她。
「婉兒,婉兒,你快點醒過來,我已經吩咐御膳房做一大盤炒田螺,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可要都吃光了」,耳邊一直縈繞的聲音听起來好熟悉,低聲而焦急地訴說著,嗓音已經開始沙啞,卻仍是不曾停歇。
「媽,媽」,母親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她反而看到一張面色憔悴的臉漸漸呈現在她的眼前,他眉關緊鎖著,雙目微微發紅。他是誰呢?她慢慢地睜開眼楮,茫然地看著他。哦!他好像是叫胤礽吧,好像還是個非常霸道的家伙,隨便的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人的性命。她將頭扭向床內,不想再看到他,發覺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浸濕了枕頭,可此刻,她的眼楮干澀得連滋潤的液體也分泌不出來,只是一直緊閉著,任憑他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她就是不肯回頭,再也不想和他這個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說話了。
「婉兒,你怎麼了?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了嘛。我知道那兩個丫頭是你的好姐妹,可太子妃畢竟統管後宮,我總不能不給她面子吧,況且我的寢宮里總不能留兩個形跡可疑的奴婢吧,你也要體諒一下我的難處啊。婉兒,我求求你,轉過頭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讓我知道你沒事了,我就安心了」,胤礽輕輕地扯著她的胳膊,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太子,婉兒姑娘只是傷心過度,急氣攻心才暈了過去,只需要服幾貼藥,靜養幾日便無大礙了」,御醫的話終于讓他稍感安心,他知道,如今婉兒仍就沉浸在痛苦中,無論他說些什麼,她都是听不進去的,無奈下只好派了兩個宮女來伺候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她。
婉兒雖緊閉著眼楮,但他的話卻一字不差地听進了耳朵里,可如果不是胤礽對于太子妃的胡作非為不聞不問,曉月她們也絕不會死得那麼慘。她本應該為胤礽的細心照顧而感動,撒嬌地投入他的懷里,然而,她卻連掀一掀嘴唇的力氣也沒有,整個身子像虛月兌一樣靠在枕頭上。她從來沒有如此失望過,當她把滿腔的熱情傾注在他的身上時,他居然一盆冷水,把她澆得全身冰涼,連心中最後的一點火苗也被他掐滅了。她沒有資格指責他,她是什麼身份呀,說不定哪天她會落得如曉月她們同樣的下場,此刻,她能夠平安地躺在床上,已經是曉月她們用命換來的了。她應該知足,不應該再怨恨,不應該再……
昏昏沉沉地,她再次昏睡了過去。這一次,她好像睡了很久,直到腦子里漲得厲害,才勉強抬起了眼皮,看到兩個人影在帳外來回晃動著。她掀開紗帳的一角,原來是宮女們忙著搬運燻鼎,準備晚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刺鼻的味道讓婉兒不禁用被子捂上了自己的口鼻。這是她的藥嗎?要她喝這東西,還不如干脆點,給她一把刀呢。
「太子爺,御醫大人叮囑,這藥一定要飯前服用」,一個小宮女細女敕的聲音從旁邊的次間傳來,頓了一會,那小宮女端著藥走進了婉兒所在的梢間,對著窗前另一個宮女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爺他不肯喝,說是婉兒姑娘不喝藥,他也就不喝。婉兒姑娘不吃飯,他也陪著不吃飯。碧蘚姐姐,咱們可怎麼辦呢?這要是讓太子妃知道了,咱們就該挨罰了。」
叫碧蘚的女孩為難地撇著嘴,「這也沒辦法啊,主子不吃總不能強灌進去呀。」
床帳內,婉兒想到太子至今還陪著她一同挨餓,听兩個小宮女的語氣似乎還病著,她就不爭氣地又心軟起來。他每天批閱奏章要到三更半夜,再不吃東西,身子怎麼吃得消呢?他是一個帝國的儲君,為了她這麼個卑微的宮女,實在是犯不著。她坐起身,拉開簾子,看到那兩個宮女不過才十五六歲,一臉的愁雲慘淡,個子稍高的那個女孩便是碧蘚,一身淡綠色的旗裝,繡著碎花的樣子,顯得整個人明快精神。另一個女孩,則身形瘦小,弱不禁風的模樣,我見猶憐,手上捧著一碗湯藥,如同熱餑餑一樣燙手。
「婉兒姑娘」,兩人異口同聲地喚著,趕忙來攙扶她,好像她虛弱得連自己做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似地。
「不用了」,她苦笑著,看到這兩個宮女讓她更加地思念曉月和宿雲,那次被太子妃杖打後,就是她們一直陪在身邊照顧著,可如今……想到這兒,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干了,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對曉月她們的愧疚就像這眼淚似地永遠也沒有盡頭。「太子怎麼啦?」,她掩飾著低下頭,不想再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更不會用手去模,她不會再給胤礽機會叫她「花臉貓」了。
「太子爺守了姑娘兩天兩夜呢,沒有合眼,滴水未盡,今兒早瞧見姑娘醒了沒多久又睡過去了,他自己也終于撐不住昏過去了。御醫說,是因為勞累過度,肝虛脾弱,需要休息。但爺就是不肯離開,一直坐在廳里面。「碧蘚口齒伶俐,語速極快,婉兒差點跟不上她的速度,但總算是听明白一句話,胤礽他就在外面守著。婉兒茫然地縮回了床帳里,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真地躲他一輩子。
「婉兒姑娘,吃點東西吧,秋雨,快去把爐子上的粥拿來「,碧蘚指揮著,秋雨小丫頭像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婉兒瞧著這兩個女孩活力十足的樣子,不禁有些羨慕,她本來是和她們同樣的年齡,但心境經過這幾日卻突然蒼老了很多,仿佛現在已到了風燭殘年,再也經不起絲毫的打擊。碧蘚扶著她起了床,在桌邊坐下,秋雨端著一碗熱盆盆的香粥走了過來。婉兒抬眉看了一眼,竟沒有一點吃的,但還是逼著自己吃了幾口,畢竟現在關系到兩個人的身體,她不吃,他必定也不會吃。她不忍心看著他繼續憔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