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呢?婉兒躺在馬車里,時不時偷偷打量著她,她有滿州女孩的豪邁灑月兌,也有南方水鄉女子的嫻雅婉麗,似乎老天格外疼愛這個姑娘,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賦予在她的身上。只是,她的眼中有一種淡淡的哀傷,雖然深深地埋藏在她單純的笑容中,卻始終無法逃過婉兒的眼楮。婉兒在宮中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仿佛這個朝代中,上到主子,下到奴婢,所有的女人都擁有著同樣的神情——哀默。
「芷雲,你有什麼傷心事嗎?」婉兒忍不住問了一句。
芷雲吃驚地看著她,又迅速恢復了笑臉,「婉兒,我從不問你們從哪里來?是什麼樣的人?所以,請你也不要問我。只要知道,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好了。」
「嗯?」婉兒不解地盯著她,一個貴族小姐的傷心事是什麼呢?這到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然而不方便問下去,只好閉上了嘴,誰也不再說話。芷雲眼中的哀怨越來越重,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呢?唉,婉兒無奈地嘆了一聲,榮華背後的故事哪個少的了眼淚呢!
「婉兒,婉兒」,胤礽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婉兒迫不及待地拉開簾子,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衣杉襤褸,滿臉泥巴的男人竟然就是胤礽,她心酸地說不出一句話,「胤礽……」
「你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著,翻身從馬背上跳進了車里,想要把她抱進懷里,可又顧及著全身的泥土,雙手在半空來來回回,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她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拉到胸口,注意到他的指甲上沾滿了血跡,一定是挖人參時弄傷了自己,她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滾了下來,連忙從懷里抽出手帕為他包扎著。
「你不要管我了」,胤礽將一根人參捧到她眼前,「我足足挖遍了三個山頭,才找到這顆百年人參。你傷了心脈,一定要吃人參才能養好。」
「哇,你好厲害呀」,一旁的芷雲捂著嘴咯咯笑著,「人生地不熟的,只挖了三個山頭就找到了。看來是老天被你的誠心打動了呢。」
胤礽尷尬地撇著嘴,並不去理會芷雲,而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婉兒,恨不得把她刻進他的瞳孔里,小心地握著她的手,「我真害怕,你會……為什麼要沖上去呢?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胤礽」,婉兒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堅定地看著他,「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你的手上都不要沾有任何血腥。你說過,你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你會重新做人,所以…我不要看到你再殺人,絕對不要。」
「好,我答應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活著。等咱們到了德州,我就去請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不能有事。」
婉兒無力地笑了笑,只怕就算治好了身上的傷,到時候還是會死的。她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甚至絕望的樣子,能騙一時是一時吧。她疲倦地閉上了眼皮,只听見胤礽悄悄地掀開簾子下車去了。
這一路上,不知怎地,她的傷勢越來越嚴重,起初胸口只是隱隱的疼,而現在疼仿佛是從骨髓里鑽出來似的,如同一條蛟龍在血管里翻騰飛舞著。它想要沖破束縛從她的身體中破繭而出,又像是在做著垂死的掙扎,越發的激烈起來。她實在忍受不住了,只能一天天抱著胸口苦苦地申吟著。
胤礽每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會時不時對她說,「咱們回去吧,回去找太醫,他們一定可以救你。」她卻拼盡最後的力氣搖著頭,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外面,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麼可以回去呢,她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臂,疼得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能緊緊地,緊緊地拉著他,告訴他,絕對,絕對不要回去。
他明白她的意思,含著眼淚不停地點頭,時時刻刻守在她的身邊,甚至連芷雲都被他趕下了車。他的霸道又發作了,她無奈地苦笑著,怎麼可以對恩人這樣呢!可這次,她再也氣不起來了,只是睜大了眼楮看著他,不敢眨一下眼楮。生怕……眼皮再也不會抬起來。她對自己說,這又不是第一次接近死亡,每一次她不都是回來了,這次也可以,而且他就在她的身邊,有他的支持,她可以戰勝一切,甚至是死亡。她可以,一定可以,可以………
「婉兒,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啊!嗚∼嗚」
是胤礽在哭嗎?哭得好像個女人啊!也許他前生就是個女人呢,嘻嘻!大男人掉眼淚是很難看的,尤其是他,胤礽。看慣了她霸道蠻橫的樣子,她可不習慣他這樣。快把眼淚收起來吧,否則她會生氣的。
「婉兒,我知道你沒有死,你只是睡著了。可你不要睡太久啊,不要讓我等太久,你怎麼舍得讓我一個人。咱們說好的,要在山水之間建一座小房子,在房前種滿白色的曇花。每到曇花開放的時候,我們一起坐在月下,沏上一壺好茶,一邊賞月,一邊賞花,一邊賞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