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請來的御醫被下人匆匆地領了進屋子,婉兒躲在窗後默默地祈禱著,希望弘暉千萬不要有事,陳秉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低聲說,「放心,他不會有事。別忘了,我的感覺可是很準的。」
但願如此,然而,御醫越皺越緊的眉頭讓她更加擔心,弘暉虛弱地蜷縮在被子里,甚至連呼吸都很吃力,眼皮微微抖動著,掙扎著想要張開眼楮,可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四福晉緊張地守在他的身邊,哭得久了,聲音都開始沙啞,無助地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到了御醫的身上,看到他把完脈,四福晉焦急地問,「怎麼樣?」
御醫嘆了一口氣,「回四福晉,小主子的身子本就孱弱,加上這次受了內寒,恐怕……」
四福晉一見御醫犯難的表情,一顆心徹底涼了,哭得更是傷心,也不顧還有外人在場,沖到四阿哥的身前,使勁地捶著他的胸口,哭喊著,「你還我弘暉,還我弘暉……」
四阿哥攥緊了拳頭,痛心疾首地望著那個即將離他遠去的兒子,悔恨地說,「對不起,爾容,要怪就怪我吧,我真不該一時沖動……」
「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護著她」,四福晉用力地抓著他的衣襟,狠狠地罵道,「那個狐狸精害不到你,就來害我的兒子。我不會原諒她的,我一定要她為弘暉陪葬。」
「你……」,四阿哥終究沒有再反駁她,或許是出于對他們母子的愧疚,說不出一句狠話來,拉起她的手說,「好好陪陪弘暉吧,有額娘在身邊,他走得也不會太痛苦。」
「四……四阿哥」,四福晉撲進了自己丈夫的懷里,放聲大哭著。
一天之前,弘暉還健康地站在自己面前,撒嬌地要求阿瑪抱他。可現在,他的生命正一分一秒地從身體里流失。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來過這里,沒有遇見四阿哥,沒有奢望能夠和他在一起,那麼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了。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她難道還沒有搞明白嘛,她所帶來的只有厄運,連她自己也陷在其中而不能逃月兌。誰要是靠近她,只能是隨她一切在泥沼中慢慢地下沉,然後徹底地淪陷。
「弘暉,對不起,如果你能夠听到我的懺悔,請原諒我,這不是我想要的,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夠在父母的身邊健康快樂的長大,成為像你阿瑪一樣了不起的男人……」
「你不用難過,他不會死的」,陳秉之無奈地看著她臉上滑落的淚珠,「別白費眼淚了,那孩子就算要死,也要再等兩年。」
「你在胡說什麼呀」,她不滿地瞪著他,這個人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一個小生命才剛剛開始自己的人生就要結束了,他居然還在這兒胡言亂語。
「喂,你想不想得到四福晉的諒解,而且讓那小子活過來呢。」他神秘兮兮地眨著眼楮,看得她心里直發毛。他在說什麼,能不能得到四福晉的諒解不重要,但如果可以讓弘暉活過來,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你不是在騙我吧,你可以讓弘暉好起來嗎?」
「當然」,他自信地點了點頭,「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直接進了屋子,「兩位,救你們兒子的靈丹妙藥來了。」說著,他把婉兒推到了眾人面前。
四阿哥的驚喜,四福晉的怨恨,婉兒統統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卻膽怯了,身不由己地退回到陳秉之的身後,她害怕極了,站在他們的面前,仿佛站在刑場一般,兩支槍口對準了她的臉,久久地凝視著,永遠無休止地等死下去。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種氣氛,她想要轉頭逃走,可被陳秉之牢牢地拉住了。
「四阿哥,好久不見了」,陳秉之輕松地向他們寒暄著,「登門拜訪,我這個好朋友當然要送分見面禮給你了,這分禮物怎麼樣?」他又一次把她推了出來。
婉兒低著頭盯著地板,局促地慢慢向後倒退著,這個可惡的陳秉之,他到底想怎麼樣,一定要看到她痛苦,他才滿意嗎?可是,眼前的地板上又出現了一雙鞋子,一雙男人的鞋子,那是……
「婉兒,昨天你去哪兒了?」他的聲音很冰冷,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陌生的路人,全沒有一絲感情,讓她听得不禁感到全身如同置身在風雪里一般。她知道,他在生氣,在氣她的不辭而別,在氣她的又一次拒絕,——可是,胤禛,求求你,請不要如此無情地對我,請讓我再一次自私地請求你,永遠都不要對我如此冷漠。
「你這個反復無常的小人」,四福晉咬牙切齒地罵著,「騙子,說得好听,會永遠離開四阿哥,可現在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回來。你的臉皮簡直把幾百年的老城牆還要厚。」
「我……我……」
「四福晉,她必須回來,否則您的兒子可就活不過明天了」,陳秉之一邊嚇唬她,一邊把四福晉擋在婉兒面前。
「胡扯,我的兒子就是被她害死的」,四福晉氣沖沖地瞪著他,「你給我讓看,我今天非殺了她不可。」
她真不該回來,真不該呀,婉兒抬起頭,歉意地看著四阿哥,就算一言不發,他也一定讀得懂她的心思——四阿哥,你一定能看穿我的心,一定可以看到在我的心中裝滿了對你的愛與感激,還有無盡的抱歉,因為愛你,所以我必須離他,請不要怪我。她轉頭從他的身邊走開,還是離開這里吧,她帶給每個人的都是痛苦。
「婉兒姑娘,你也太狠心了吧」,陳秉之掘著嘴,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子似地看著她,「被人家說幾句,你就撇下一個垂死的病人不管不顧。你不是來救人的嗎?難道就這樣走了?」
救人?她奇怪地看著陳秉之,他究竟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呀,她完全被他搞糊涂了,愣在了原地。
「嘻嘻……我就知道,婉兒姑娘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大夫」,陳秉之笑眯眯地對眾人解釋著,「我不知道婉兒姑娘和兩位有什麼瓜葛,但來的路上听說四阿哥的兒子得了重病,所以千求萬跪才把這位神醫請了過來。」
神醫?她嗎?陳秉之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讓她給弘暉看病,那不是害人性命嗎?連忙向陳秉之使眼色,拜托他不要再胡說了。
「怎麼?大家都不信啊?不如就給婉兒姑娘一天的時間,如果明天病人沒有好轉,是打死她還是毒死她,或是干脆扔進湖里淹死她,全听四福晉發落,如何呀?」陳秉之故意大聲對四福晉說,顯然是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給四福晉收拾婉兒。四福建自然是欣然接受。
婉兒頭疼地看著陳秉之,他到底是害她還是幫她呢。對于藥理一竅不通的她,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治好弘暉呢。只是,陳秉之偷偷向她挑著眉毛,胸有成竹的樣子讓她更是不安,他不會心里藏著什麼陰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