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系列Ⅰ:婉兒傳奇 第165回 辛者庫里的死亡氣息(1)

作者 ︰ 七月艷陽天

乾清宮的生活是枯寂無聊的,每一個人都謹小慎微,甚至連說話都是一種禁忌。皇帝喜歡靜思,所以無論走到哪里,到處都透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軒兒終于明白了,原來整個紫禁城里最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這個萬人敬仰的乾清宮。

尤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影影綽綽的院落里,月光冰冷如水,好似瀑布一般傾瀉下來,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將整座宮殿都封入了冰做的城堡中。明明是七月里的天兒,可卻讓人莫名地感到隆冬里的寒冷,雙手始終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就仿佛每一個低頭走路的奴才都是夜行于人間的僵尸,統一的面無表情,統一的麻木不仁,統一的單板木然。可是這看似冰冷的外殼下面,卻都隱藏著一顆顆嗜血的心。能夠在這個人間的地獄生存下來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置身在這樣的環境里,沒有一個人可以安穩地睡去,誰也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睜開眼楮。或許,即使身為皇帝的康熙爺,也不敢睡得太沉吧,不是他不想舒服地睡上一覺,只是他的臣子們不允許他睡去。漫漫長夜,他更多的是在孤燈下伴著那昏暗的燭光一起度過,年復一年,日不一日,就這樣匆匆又難熬地走過了四十一個年頭。

有時候,他也會發自內心地厭惡這種沒有自我的生活,他的喜怒哀樂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面,而臉上的皮膚因為長時間保持著一種表情而變得僵硬,也許,再過幾年這樣的日子,他便再也不知道什麼是笑,什麼是哭了吧。他慢慢地合上了最後一紙奏折,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這一日的事情總算都完結了,而窗外的夜也更加地深了。

用不了幾個時辰,他又該開始新一輪的早朝,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無休無止地疲倦,稍微挺了挺身體,從龍椅上慢慢地起身。盛夏的晚風,沒有白日里的燥熱,反而暗含著淡淡的濕漉,像是剛剛攜著咸腥的海風一路吹拂而來。然而,這種感覺卻讓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腦海里有一幅畫面在一點點地浮現。

那是一片泛著點點碎光的湖面,澄亮的湖水微微蕩開幾圈波紋,將水中的倒影折疊成十幾層。湖岸邊,皎潔的花蕊含苞待放,散發出一陣縈繞心田的沁香。一直守在花下的女孩痴迷地望著那白色的曇花,喃喃低語。

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抬頭瞟了一眼星空,忽然看到陰暗的角落里,一盞氤氳朦朧的燭火一閃而過。雖然知道那不過是值夜的奴才在巡邏,可心里卻涌出一種沖動,像是被什麼東西深深地吸引著。他跨過高高的門檻,轉身沿著走廊跟隨在那團芒光的後面。

軒兒提著一盞用宮紗罩住的四角燈,悄悄地走出了乾清門,向辛者庫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幽暗的甬道里,竟有一種陰森的恐懼如影隨形,她膽怯地抖了抖肩膀,遲疑地停了下來。剛才那一場噩夢還清晰地印刻在腦海里。董嬤嬤猙獰的臉上沾滿了猩紅的血跡,鮮麗的血沿在她的下顎一滴滴地墜落,在蒼灰色的石板磚上匯成一灘並不算小的血池。

她的瞳孔無限的擴張中,仿佛隨時都會從眶中突出,她張大了嘴巴,露出一排被染成血紅色的牙齒,舌頭貪婪地舌忝舐著嘴唇,詭譎地笑著。她伸展開雙臂,似乎想要抱住軒兒,可平鋪開的手掌卻忽然彎曲成可怕的魔爪,如一頭恐怖的饕餮朝著軒兒的胸口挖了下去。軒兒根本來不及躲閃,就听見空中響起什麼東西被撕破的聲音,她低下頭,忐忑地看著董嬤嬤的手從自己的身體里掏出一灘血肉。她歇斯底里地大笑著,將手里的東西吞進了肚子里,一邊啃嚼著,一邊仇恨地瞪著軒兒,「他的心屬于我的,誰也不能搶走,誰也不能。」

軒兒痛苦地捂著心口的血窟窿,絕望地望著董嬤嬤的臉,血肉在她的詛咒聲中慢慢地潰爛,「啊——」,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臉上淌滿了冷汗與淚水。軒兒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可怕的噩夢,但隱隱地覺得,董嬤嬤一定出事了。她顧不得胤曾對她的警告,迅速穿上衣服,點上一只不顯眼的燈籠,融進了暗黑的夜色中。

如今,站在寂靜的宮牆間,她因為緊張而粗重地喘息著,她並不是害怕被人發現,只是為越來越接近辛者庫而感到窒息。夢里的董嬤嬤似乎對她充滿了恨意,難道她是在怪自己利用了當年她和康熙之間的情愫嗎?若真是如此,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恩人董嬤嬤呢?她猶豫了片刻,繼續向前走去,混亂的思緒並沒有讓她注意到,此刻,自己已經進入了其他人的視線里。

辛者庫永遠是紫禁城里最陰暗的角落,可是這一次,卻從里到外透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古怪。軒兒本打算繼續翻牆進去,然而,辛者庫的大門居然打開了。

軒兒站在大敞的門口,徹底地驚呆了,雖然里面昏暗得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她卻害怕到了極點,夢里的景象再一次如潮水般涌出。難道,真地出事了?

她瘋了一般沖進門內,大聲呼喊著,「董嬤嬤,董嬤嬤,你在哪里?」四處一片狼藉,空氣中居然有著濃烈的血腥氣,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就像一片地獄里的修羅場。漆黑一片的院子里,軒兒胡亂地奔跑著,黯淡的燭光微微照亮了腳下的路。「啊——」,她驚慌地向後一栽,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她恐懼地睜大眼楮,看到一具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死尸,橫躺在她的面前。那死尸的眼窩里有一條條白色的蛆蟲在蠕動,還有粘稠的血漿撒落一地。

她抑制不住地嘔吐著,腸子里翻江倒海,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場面,身體急速地顫抖著。她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地向院門跑去,她再也待不下去,繼續留在這里,她會徹底瘋狂的。

然而,就在她沖出門口的那一刻,卻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難道是鬼嗎?她不敢睜開眼楮,虛弱無力地癱了下去,跌坐在來人的腳下。

「發生什麼事情了?」他的聲音渾厚而有力,如同一道明亮的光芒掃清了所有的陰暗。軒兒猛地抬起頭,睜開了眼楮,竟然是……「皇……皇上——」,她哭喊著投進他的懷抱里,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哪怕是被他的威嚴刺得粉身碎骨也絕不松開。

「你怎麼了?你為什麼會來這里?」皇帝輕輕地撫模著她的額頭,瞟了一眼陷入黑暗里的辛者庫,這是他二十年來,都不敢進入的禁地。而那個讓他曾經動了心的女人就被禁錮在這個暗無天日的世界里。

「里面……里面……」,軒兒啜泣著,哽咽地說,「里面有死人。」

康熙的眉頭迅速挑了起來,竟然會有人在這里殺人,他猛地一把拉起軒兒,另一只手提起她剛才掉落的燈籠,兩個人一同走進了辛者庫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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