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一身天青色的長袍,雙手插在背後,一個邁步跨過了正殿門口那道高高的門檻,幾個月不見,他似乎壯實了許多,膚色也被陽光曬得呈現深深的古銅色,越發地像個名副其實的蒙古巴圖魯。十四福晉緊跟在他身後,幾乎是踩著小碎步才能追上他,邁過門檻時,因為過于心急,後腳跟重重地嗑在檻沿處,一個趔趄就要栽倒。
軒兒眼疾手快,快步沖過去扶住了她,十四福晉抬頭一瞧,不禁笑得滿臉燦爛,「軒兒姐姐,好久不見了,婉兒好想你啊。」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十四阿哥圭怒地回頭瞪了她一眼,「你叫阿貓阿狗隨你挑,就是不許叫婉兒這個名字。」
十四福晉也不示弱,直視著他不善的目光,仰頭道,「名字是阿媽額娘給的,除非你不叫胤禎,我就不叫婉兒。」
軒兒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真是一對孩子,哪里有夫妻的樣子呀,隧扶著十四福晉進了屋後,卻不去正眼瞧十四阿哥,或是心虛不敢去瞧吧,始終是躲躲閃閃,然而,雖是低著頭,仍是能感覺到一束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無處可逃,無處可避。罷了,既然這樣,她勉強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十四阿哥的眼楮在與她對視的那一霎,驀地閃出一絲喜悅。他對她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她忽然發覺他真地長大了,一向沖動魯莽的少年,居然也有了沉穩的一面。若是以前,他一定會隨心所欲,不顧一切地沖過來,可他現在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行為,知道了審時度勢。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原來定嬪娘娘也在這里啊」,十四阿哥瞄了一眼,大咧咧地側身站到德妃旁邊,微微彎腰向定嬪行禮,「听說娘娘前些日子出了點小事,我最近跟著射箭師傅一直在城郊的軍營里,沒能幫上娘娘什麼忙,娘娘現在一切可都安好了?」
「安好了,都安好了」,定嬪展顏一笑,看向德妃,「十四阿哥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德妃姐姐是個大善人,所以老天爺才給了姐姐這麼好的一個兒子。我們胤祹若是有胤禎一半的懂事,妹妹就知足了。」
德妃疼惜地拉過十四阿哥的手拉進懷里,笑道,「這孩子哪里比得上十二阿哥的知書達理呀,一天到晚閑不住,整天舞刀弄槍的,調皮著呢。」
軒兒瞧著德妃對十四阿哥的寵溺,不禁為四阿哥有些叫屈,何時見過德妃如此對待四阿哥呢?再加上定嬪剛才的一番逢迎,好似在德妃的心里。只有這麼一個好兒子,那她又將另一個兒子置于何地呢?想到這,軒兒暗暗地撅著嘴。
十四阿哥故意向德妃懷里蹭了蹭,反手環住她的肩膀,挑眉瞥著軒兒,「額娘,我听完顏氏說,她和這丫頭是好姐妹,反正皇阿瑪也不在京里,不如讓這丫頭到我府里去陪完顏氏住上幾天,省得那女人在我眼前晃得我心煩。」
德妃聞言輕輕地揪了一下他的鼻頭,「完顏氏?這完顏氏是誰啊?叫自己福晉的名字還這麼見外嗎?」
十四阿哥一扭頭,像個小孩子似的嘟著嘴,「我不喜歡她的名字,除非她改名,否則我就叫她完顏氏。」
定嬪掩嘴一笑,道,「瞧瞧,這對小夫妻還打情罵俏呢,德妃姐姐何必管他們呢,說不定這麼叫,他們覺得別有一番情趣呢。」
德妃搖了搖頭,無奈地白了十四阿哥一眼,「你呀,都被我寵壞了。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不過,讓軒兒到你府上小住,額娘可做不了主,畢竟她是你皇阿瑪的人,額娘的話說了也不算數的。」
十四阿哥悻悻地從她懷里掙了出來。軒兒怕他又犯牛脾氣壞了自己的事情,連忙上前勸道,「奴婢也十分想念十四福晉,等到皇上回宮時,奴婢去跟皇上請旨,想來皇上應該會許的。到時,奴婢就可以在十四阿哥府里多住幾日了。」
十四阿哥听軒兒也有心來他府上,立刻轉怒為喜,「好啊,到時你可別忘了跟皇阿瑪說,我……呃,是完顏氏,她一天到晚地念叨著要和你小聚,都快煩死我了。」
德妃听他口無遮攔的說什麼「死」,眉頭微皺,輕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又說混賬話了。」
十四阿哥吐了吐舌頭,「兒臣知錯了。」
定嬪見狀識趣地站了起來,「十四阿哥多日未進宮了,你們一家子一定有許多私房話要說,妹妹就多叨擾了,趕明有機會再來看望姐姐。」
德妃親自送著定嬪出了殿門口。
「唉,他們真是母慈子孝啊」,望著德妃回去的背影,定嬪羨慕地嘆了一口氣。
「娘娘與十二阿哥本應也該是如此的」,軒兒扶著她向宮門外走,「若不是惠妃,娘娘和自己的兒子又怎會分開呢,娘娘心里的苦想必也只有同時忍受別人奪子之痛的良妃娘娘才懂吧。」
「也是啊」,定嬪慢慢地走著,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她的苦一定比我還要深。至少我的胤祹有蘇嬤嬤疼愛著,可八阿哥從小長在惠妃身邊,還是幾歲的孩子就懂得怎麼猜測人心,算計別人,可見,胤這孩子沒少在延禧宮受人白眼。」
「所以,若是能把德妃拉攏過來,再加上良妃娘娘,咱們並非不是惠妃的對手」,軒兒小聲貼著她耳邊道。
定嬪沉吟了一下,心里斗爭了幾下,終于下了決心,「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一直以來委曲求全,倒最後還不是落個任人宰割的下場。這一次,我就豁出去了,惠妃,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她忽然側頭看著軒兒,眼色一肅,「反正我也信過你一次,這次就瞧瞧,你這丫頭究竟有多大能耐,在後宮能掀起多大的浪頭來。」
軒兒微微一笑,緊了緊她的手,「定嬪娘娘請放心,就算是粉身碎骨,奴婢也不會連累您,就為著娘娘這份信任,奴婢一定會讓娘娘今後的日子過得舒舒坦坦。」
「你這丫頭真是個妖孽」,定嬪玩笑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咱們就走著瞧吧,看看這後宮究竟是誰主沉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