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前面一匹馬的後頭,瞧著那兩個人纏綿難分的樣子,他不由撅嘴看向遠處。他實在搞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這麼生生死死,想分都分不開。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踫到這樣一個讓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是否也會像他四哥這樣,沒了平時的冷靜,眼里心里都只是為了那一個人呢?懶
「胤祥,在後面磨蹭什麼呢?快跟上?」
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落下了好大一段距離,忙催著馬追了上去,問了一句,「一會回去該怎麼說啊?」
胤禛抿了一下嘴,應付皇阿瑪的借口,還是需要謹慎再謹慎,「就照實說,你帶著她出去騎馬,守衛的人見到你們了,再編謊話就圓不過去了。」
「可是,這騎馬搞得這麼狼狽,又該怎麼解釋啊?」胤祥瞄了一眼他們二人身上已經干透的血漬,除非回營換上一套新衣服,否則這血漬就算想要在半路洗掉都很難。
「這……」,胤禛猶豫著,若是也按實說,哪怕是編個偶然遇到野狼的借口,皇阿瑪也一定會怪罪胤祥,這麼晚本就不應該帶她出去,萬一繼續追究下去,難免會出現紕漏。
正當胤禛還在考慮著,忽然听到軒兒驚呼了一聲,「十三阿哥,不要——」他忙看向胤祥,見他竟然用自己的小刀在手背上劃了一道血口子,「胤祥,你在干什麼?」蟲
胤祥微微一笑,用袖口隨意地擦了擦血漬,「我知道四哥是怕皇阿瑪責罰我,要是受傷的是我,不是軒兒的話,皇阿瑪就不會再罰我啦。」
「你盡只會想些蠢主意」,胤禛沒轍地瞪著他,心疼道,「別用袖口亂擦,小心感染了。」
「你還說我呢,你自己背上的傷比我重多了」,胤祥看著他的傷口,滿是歉意道,「四哥,是我太魯莽了,差點害了你性命。」
胤禛反而笑了起來,抱在軒兒腰上的手臂又緊了緊,「若是沒有十三弟這一出,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意啊,十三弟這是歪打正著,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胤祥悶悶地哼了兩聲,不情願地對軒兒道,「今日,得罪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啊,連四哥都被你騙了,我就更分不清你的心向著誰啦。」
見他連道歉都要給自己找台階下,軒兒不禁笑道,「十三阿哥果然和四阿哥最像了,都是嘴硬的人。」
「喂,我好歹也是阿哥,給你一個宮女道歉已經是破天荒的事兒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胤祥瞪大了眼楮看著她,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虧似的。
軒兒笑得更甚了,月兌口道,「十三阿哥真可愛。」
被她這麼一說,胤祥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尷尬地扭頭看向別處。
還是頭一次見到胤祥害羞的樣子,胤禛不禁也哈哈笑了起來,「我這個十三弟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在皇阿瑪跟前都敢頂嘴的人兒,今兒是心虛了嗎?怎麼不敢看人了呢?」
「四哥」,胤祥白了他一眼,「你們就聯合起來編排我吧,誰讓我今天做錯事兒了呢,說吧說吧,就當是我挨罰了。」
「哈哈~~」
……………………
回到營帳,胤祥以教軒兒騎馬時不慎自己受傷為由,解釋了他與軒兒身上的血漬,康熙帝當時正在與各蒙古部族王爺們晚宴,也沒有多加追問,訓斥了幾句胤祥,就讓他們離去了。
回到自己的帳子,軒兒匆匆換過衣服後,終于可以坐在火爐旁為自己煮一壺茶,好好休息一下。望著紅彤彤的火光,想起草原上發生的一幕,從心底洋溢起了久違的溫暖,這段日子,她都不知道是怎麼苦熬過來的,想必,胤禛過得也不輕松吧。如今才康熙四十三年,還要再等上十七年,他才能坐上皇位,他們才能真正地相守。還要等那麼久,好漫長的日子啊,等到了那個時候,她已經老了,他的心還會在意她嗎?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提起冒著熱氣的銅壺,在已經放好茶葉的瓷碗里沏上水,卻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熱水燙傷了手背,她才恍然過來,疼得隨手一揚,杯子摔在了地上。此次北上,秋蟬沒有與她隨行,所以一切事情都需要她自己做,分開了才知道,那個小丫頭不知不覺已經成為她不可離開的人了。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蹲下去一片片地撿瓷片,忽然,風從帳門猛灌了進來,她奇怪地抬起頭,看到胤祥站在門口,一幅臭臉,萬般不願道,「能進來嗎?」
「如今十三阿哥是奴才的老師,老師進學生的帳子,當然可以啦」,軒兒笑著起身。
「你真是沒有,總是摔東西」,胤祥瞧著地上的碎片,扁了扁嘴,放下簾子,「四哥擔心你身上的傷,他不便來,就讓我捎藥給你」,說著,他從袖口掏出兩個藥瓶,也不遞過去,而是向她一丟。軒兒一驚,忙小心地接住,這要是再摔了,這位小魔王還不知道要怎麼擠兌她呢。
「那個……」,胤祥吞吞吐吐,「那個……你的傷怎麼樣了?」
「謝謝十三阿哥關心,只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軒兒讓出位子,請他坐下,又重新沏了一杯新茶給他。胤祥捧過茶,聞了聞,微微有些出神,「這是敬亭綠雪,是……額娘最喜歡喝的茶。」
軒兒點了點頭,自從拿到敬妃的手札後,她就有意無意地想要去嘗試一下這位寵妃當年做過的事情,尤其是這敬亭綠雪,名字頭一次听,卻立刻就被這淡雅的名字吸引住了,漸漸地,也迷上了這茶鮮濃的香氣。
「額娘說,這茶有一個動听的故事,每次喝茶,就會想著茶後的故事,仿佛這樣才會真正體味到茶的內髓」,胤祥閉上眼楮,小口地抿著,好似又見到了昔日額娘在品茶。
「十三阿哥所說的故事,可是茶神娘娘?」她也略略有些了解,「奴才听到這個故事時,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敬亭山上的綠雪姑娘像極了敬妃娘娘,雖然奴才無緣一見娘娘的風姿,但清雅如蘭馨,白瑕似飄香,應該只有敬妃娘娘才配得上吧。」
听她這麼說,十三阿哥眼前一亮,定定地看著她,從沒有人把他額娘形容得這麼美,從小他听到的,就是後宮那些女人對額娘的栽贓陷害,說她是狐媚迷惑皇上,獨享恩寵。他知道,他額娘從不想跟她們爭,她只想簡簡單單、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軒兒,你不恨我嗎?我差點害死了你,你怎麼一點也不怨怪我呢?」他茫然地望著她。
軒兒怔了下,微微低下眼簾,「十三阿哥知道皇上為什麼那麼寵愛敬妃娘娘嗎?就是因為她的不爭,她的平和,她的嫻靜,她陪在皇上的身邊,皇上會覺得很舒服,沒有任何的壓力。我想成為像敬妃娘娘那樣的人,陪在胤禛的身邊,讓他不會覺得疲憊,不會辛苦。」
遲疑片刻,胤祥終于笑了,「我明白了,我終于懂得四哥為什麼那麼離不開你了」,他捧著手里的茶碗,低頭望著茶水里懸浮的白毫,就像額娘之與皇阿瑪那樣,軒兒對于四哥來說,是心靈的依靠,她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為自己的男人做些什麼,只要當他疲憊的時候,她一直陪在身邊,手手相依,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也能遇到這樣可以讓我依靠的人嗎?
「軒兒,我最後一次向你說一聲,對不起。你是我四哥信任的人,也就是我胤祥信任的人,以後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向你保證」,胤祥認真地看著她。
「謝謝」,她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