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被禁閉已有半年多了,就算入了春,宮牆之內,依舊如冬季般冷冷蕭蕭。伺候的奴才也不似從前跋扈飛揚,主子失勢,他們也成了被人任意踩在腳下的爛泥,見了其他宮里的奴才,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低了頭。
主殿延禧殿內,一個貴婦正哭得梨花帶雨,宮女奉上香茶給她,她小小地抿了一口,仍是止不住眼淚漣漣。惠妃坐在寶座上,听得心煩,「你如今已經是側福晉了,也該拿些主子的風範出來,瞧瞧你現在,哭成什麼樣子。」
側福晉梅嫣勉強止住哭聲,哽咽著,「我昨個兒去慎刑司看了小箏,她竟然被打得遍體鱗傷,已經不成人形了。娘娘,求求您救救她吧。」
「唉」,惠妃長長地嘆了一聲,「如今本宮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心無力呀。」
「可是……可是小箏並不是故意的呀」,梅嫣替自己姐妹感到委屈,哪里有人這麼弱不禁風,即便是懷了身孕,也不至于一踫就倒啊。
惠妃冷冷笑道,「你也是從宮里出去的,那些人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她們是要置本宮于死地才甘心。」
「宜妃娘娘當真如此無情嗎?」梅嫣仍就懷著半分期許,好歹宜妃也與惠妃做了這麼多年的姐妹。五貝勒的側福晉也並無大礙,犯得上要一個無辜的人陪葬嗎嚅?
「若是別人,我也無所謂。可偏偏是她,才真讓本宮心寒呢。枉我這麼多年真心待她,她竟然如此對我?本宮真是老糊涂了,這後宮里怎麼會有真地姐妹情深呢。宜妃啊,宜妃,你韜光養晦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今天吧」,想起這些年她是如何對待這個自以為最忠心的妹妹時,她心里除了恨宜妃,就是恨自己。
梅嫣很想問她為何宜妃要做得這麼絕,但又不敢問出口,她在惠妃身邊侍奉了多年,主子做過的壞事,她知道的也不過十之一二。難道她的小箏真地就要這麼沒了嗎?
正當傷心難過時,忽然听惠妃咦了一聲,不禁抬頭看向殿門口,不知何時軒兒站在了那里。
軒兒進了殿中,先是行了禮。
惠妃見了她就更是生氣,陰陽怪調地哼道,「軒兒姑娘大駕光臨,想必是來做個裁定的吧?怎麼?宜妃要了小箏的命還不知足,也打算要本宮的命嗎?」
軒兒也不動怒,輕輕笑道,「禁足延禧宮這麼久,娘娘的火爆脾氣真是一點也沒變呀,還是這麼剛正不阿,不屈不服的。緊」
「本宮在這後宮里待了三十多年,有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你們以為利用這點小事就能對付本宮嗎?呵呵呵,想要除掉我,還早著呢」,惠妃陰冷地笑了起來。
「正如娘娘所說,不過是些小事,何必這麼小題大做呢」,軒兒起身向她靠近一步,低聲道,「奴才想,真正讓娘娘如此生氣的應該是這挑事兒的人吧。」
「你——」,惠妃狠狠瞪著她,「你今日來究竟是什麼目的?不光光只為了幸災樂禍吧?」
「唉,奴才區區一個宮女,本是沒有資格過問主子之間的事情,只是既然此事交由奴才來裁定,奴才少不了要調查清楚了,不能冤屈任何一人」,說著,軒兒瞥眼看著梅嫣,故意又問道,「側福晉,您覺得可對?」
「當……當然」,梅嫣心里一抖,不知為何,軒兒的眼神讓她瞧著心慌,忙低下頭,避開視線。
「既然如此,奴才斗膽借娘娘之地將此事詢問清楚了」,軒兒突然回過頭,惠妃與梅嫣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原來小箏已被人從慎刑司提取出來,綁在了院中。
梅嫣瞧見小箏身上到處都是被鞭子抽打的血痕,眼淚立刻又涌了出來,情不自禁地奔了出去。
「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竟被打成這個樣子」,軒兒遠遠地望著,憐惜地嘆道。
自己的奴才被重罰,惠妃已經臉上毫無顏面,如今被軒兒如此安排,她只覺得自己好似又被打了一記耳光一樣難堪,「你究竟要羞辱本宮到何時才甘心?」
「羞辱?」軒兒微微一怔,無奈道,「娘娘覺得奴才在羞辱您嗎?真正受苦的是小箏,並非娘娘呀,娘娘不是依然高床軟枕,錦衣玉食。而小箏姑娘不僅要忍受牢獄之苦,還日日遭受鞭打。娘娘眼中看到的只是自己的羞辱,就見不到別人身上的傷嗎?」
「本宮……本宮……」,惠妃心虧得一時語塞。
「此事,宜妃娘娘一心要為兒媳討個公道,本沒有任何錯。娘娘雖是受了些委屈,但真地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惠妃面對她的指責,竟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
軒兒繼續道,「好端端的,惠妃娘娘為何一定要讓別人家的兒媳進延禧宮呢?恐怕娘娘也有些不便說的私心在吧?而宜妃娘娘如此動氣的原因,真地就只因為區區一個奴才的無心之過嗎?……」
「夠了!」惠妃大聲喝道,「本宮不想再听下去了,你要審要問,隨你便,但在我延禧宮就不行,給本宮出去,統統都出去。」
「在延禧宮不行,那就只有去乾清宮了」,軒兒豈會輕易放過她,咄咄逼視道,「奴才在想此事要不要向皇上稟告呢?」
「你——你——」,惠妃氣得頭疼,不住揉著鬢角,良久才平靜下來,「好,算本宮服了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聞言,軒兒嘴角一翹,她早已經學會了如何去對付這些後宮的女人,除了臨危不亂的本事外,還要懂得氣勢凌厲地去對視她們的眼楮,讓她們怕了她,懼了她。
秋蟬從承乾宮請來了宜妃,宜妃看似面無表情地走進宮門內,可目光卻是一直狠狠地剜著惠妃,仿佛仇敵見面似的恨。
軒兒笑臉請了安,又問道,「五福晉的身子沒有大礙吧?」
宜妃冷哼了一聲,「壞事沒得逞,有人心有不甘嗎?」
軒兒微愣,回頭看了一眼惠妃,暗忖這兩個人女人到底是結了什麼深仇大恨啊?只好勉強笑對宜妃道,「未出生的皇孫無礙,就好了,要是讓皇上知道小皇孫出了什麼差池,又會龍顏不悅了。」
宜妃聞言,把嘴一撅,臉扭向一旁,又狠狠地哼了一聲。
軒兒暗自笑了笑,宜妃要是把這事稟告給了皇上,皇上自然會重罰惠妃的,可她卻沒有去告御狀,反而是找德妃討公道。自然這麼大的事情鬧起來,皇上必定會听說,但畢竟是後宮之事,他也只有交由代管鳳印的德妃去辦。軒兒真是好奇了,這所謂的「摔跤」一事後面又藏著什麼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