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回教訓（2）文/七月艷陽天
軒兒推開/房門，正看到一個人背身站在門口處，光是看到他的背影，她心里就不自然地涌起警惕來，冷冷地問，「八阿哥現在不會閑到跑到我這里來堵門口吧？」
輕輕的一聲笑，胤慢慢轉過身，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看不到半點的不快，「我剛剛去給皇阿瑪請安，向他求了旨意，允許我帶你出暢春園。」
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軒兒警覺地盯著他，揶揄道，「八阿哥不是打算把我帶出去就立刻殺掉吧？這麼愚蠢的事情，可不像八阿哥做得出來的。」
「蠢事做過一次，就夠了」，胤嘴角一翹，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位子，「淑慎病了，你身為她的遠房姐妹，去看望一下她，不算過分吧。」
「八福晉病了？」軒兒有些懷疑地看著他闕。
「請吧」，胤也不去跟她解釋更多。
前些時候瞧見梅嫣，也曾听說八福晉身體不適。軒兒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後，朝著暢春園的大宮門走。這一路上，胤沒有說話，軒兒一時也模準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只有見機行事了。
馬車候在宮門外，兩個人上了馬車後，軒兒終于忍不住問他，「八福晉得的是什麼病？刪」
胤舒服地坐在正位上，也不理她，吩咐了一聲車夫，車子緩緩地朝城里行去。
你不理我，我還懶得理你呢！軒兒冷哼了一聲，賭氣地把臉扭向窗外，心不在焉地望著外面的景致，只是走了近一個時辰後，馬車行進的方向似乎不是他的府邸。她心里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把窗簾子掀得更大些，瞧著外面的街市，竟是離貝勒府越來越遠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她回頭，緊張地看著他。
胤冷笑著，「怕啦？」
「我不信你真敢殺我？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我接出暢春園的，我若是有個三張兩短，你怎麼向皇上交代？」軒兒鎮靜下來，就算他心里再恨她，他也不會像大阿哥那樣做出不顧後果的事情的。
「你說得沒錯，我當然不能把你怎麼樣，你現在可是皇阿瑪的心肝寶貝，我殺了你，豈不是自毀前程」，胤向後一仰，舒服地歪在靠枕上，冷嘲熱諷著。
軒兒狠狠地剜他兩眼，「那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去見你的心上人啊，你難道不想見他嗎？」胤頗具玩味的眼神看著她。
軒兒心里莫名地緊張起來，去見胤禛？胤會這麼好心才怪！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她坐立不安地看著窗外，無論胤要搞什麼鬼，她最好現在都不要去見胤禛，不禁怒聲道，「停車，我要下去，快停車。」
胤把臉扭向一邊，只當沒有听見。軒兒氣得又瞪了他一眼，推開車廂的門，準備干脆跳車。可胤在後面一把鎖住她的手腕，「你難道就真的不想見到他嗎？萬一我跟他說些什麼，你也好當場跟他解釋呀！」
「你要說什麼？」軒兒立刻回頭緊盯著他。
胤輕松地笑了笑，「現在就告訴你，豈不是無趣嗎？」
听他這樣說，軒兒有種強烈的不詳預感，她坐回位子上，心中慌亂地看著他。她自問對胤禛沒有任何隱瞞，可瞧著胤一臉陰謀得逞似的詭笑，她又不得不擔心起來。
馬車駛進了京城最繁華的街市，在一處紅樓下停住。軒兒先一步跳下馬車，抬頭一瞧，竟然是「百花園？」
胤也慢慢下了車子，微詫道，「怎麼？你也知道百花園嗎？」
軒兒目光輕輕一閃，難不成他已經知道了她與麗姑娘的關系嗎？不可能啊，若是識破了，麗姑娘就不會把那麼重要的消息告訴她了。她微揚起頭，指了指門匾，「那不是寫著呢嗎？你當我不認字嗎？「
胤輕笑，也沒再說什麼，自顧自地往里走去。軒兒緊跟在他後面，她倒要瞧瞧他能搞什麼鬼出來。
果然，胤輕車熟路地引著她去了後院的小樓。軒兒忐忑地望著眼前的閨樓，這件事竟與麗姑娘有關，到底是什麼事兒呢？麗姑娘為什麼沒有事先告訴她，思慮間，不禁快走幾步，跟著胤上了二樓。
緊閉的房門內，有一男一女的聲音傳出來。那男子的聲音……軒兒愣在了門外，胤回頭笑著看了她一眼，「就快見到了，怎麼又不敢走了？」
胤是想借麗姑娘的關系來激起她的嫉妒心嗎？胤禛注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這一點，她早已無奈的接受了。可是听到屋內他們輕松地交談，軒兒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難受。那樣溫和的語調，胤禛只有在跟她說話的時候才會如此，可是眼下……
胤推開了房門，朗朗笑道，「听這聲音就像是四哥，沒想到，還真是你啊。能在百花園里見到四哥，這可真是難得呢！」說笑著，他已走進了屋內。
胤禛見到他驀地進了屋，也是愣了一下，可見到他身後的軒兒時，更是驚得站了起來。軒兒微微撅著嘴，醋意道，「四阿哥好雅興啊。」
「我……」，胤禛心虛地看著她，他與麗姑娘明明沒有什麼，只是被她那樣的眼神盯著，仿佛自己真的犯了大錯似的低下頭，「我只是在路上……」剛要去解釋，忽然意識到什麼，又抬起頭，「你怎麼會和八阿哥來這里？」
「四哥別誤會，是有一位姑娘她自稱認識軒兒，我就好心安排她們在此見面而已」，胤笑著在茶桌前坐下。麗姑娘乖乖地退到他身後，不敢有多余的動作。
胤拍了拍手，門口處再次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已站了哪里。胤禛不解地又回頭看來看胤。但軒兒在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時，卻驚愕得目瞪口呆。
胤將軒兒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不懷好意地笑著對門口的女孩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膽怯地抬頭瞄了一眼，又迅速地地下頭，小聲，「我叫婉兒，德都勒婉兒。」
胤禛驚疑地看著軒兒，見她悶頭不語，就先搶駁道，「人有同名，這不稀奇。」胤淡淡一笑，又對那女孩說，「把你的事情跟四阿哥說一說吧。」
「是」，女孩似乎極听他的話，慢慢說道，「康熙四十年時，我是內三旗的包衣秀女，本來是要入宮為婢的。但我不想要做奴才，就偷跑了出來。後來遇見一個穿著打扮都很奇怪的女孩，我當時以為她也是逃跑的秀女，就好心拉著她一起跑。可沒想到，在跑到河邊時，我不小心失足掉進了水里。慶幸的是被一戶漁家救起。後來，我怕宮里人還會追究就躲在城郊不敢出來。過了幾年，我以為這事算是平息了，就偷偷地進城里投靠我的舅父。」
「說來也巧，她的舅父就在我府里當差」，胤接著道，「听到這樣的事情時，我當她是胡說呢，四哥清楚，我做事一向講究有憑有據。後來確認，她就是婉兒，那個當年本應入宮，可卻被人冒名入宮的婉兒。」
胤禛不可思議地看著軒兒。軒兒苦笑了一聲，「八阿哥，你果然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啊。」
胤得意地笑道，「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是輕易不能得罪的」，起身輕松地擺了擺手，「咱們都出去吧，想必四阿哥與軒兒姑娘有很多話要說吧，就不打擾了。」說著，就先走了出去。麗姑娘猶豫地看了眼胤禛，也慢慢地跟了出去，關上了門。
屋內一片沉默，久久地沒有人說話。軒兒只覺得這點點流逝的時間像是心頭滴下的血，艱難而痛苦地熬著。終于，胤禛再也沒有耐心等下去，聲音中微夾著怒意，「解釋啊？為什麼一句話也沒有？」
軒兒搖了搖頭，她要怎麼跟他解釋呢？告訴他，她是從未來世界穿越來的人，冒名「婉兒」的名字入宮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誤會？說出這樣的話，恐怕他一定會把她當神經病看待了！她幽幽地嘆了一聲，抬起頭，沉靜的目光中刻著清晰的歉意，「我如果說，這是個無法解釋清楚的誤會，你會相信我嗎？」
「怎麼可能解釋不清楚，只要你肯說，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相信的」，他堅定地看著她。
軒兒感動得鼻尖有陣陣酸楚，在這個世上，他始終對她堅信不疑。經歷了康熙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考驗後，她早已恨透了這種猜疑與防備。只有在他的眼里，她才不用活得那麼小心翼翼。胤禛，多想把一切都告訴你，我知道，你起初會震驚得難以置信，但最後還是會選擇相信我。可是……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一切後，我們之間的關系便不會再那麼簡單；我怕我對歷史的那些記憶會渾濁在我們之間；我更怕……我會情不得已地為了你傷害那些我執意要去守護的人。
「對不起」，她愧疚地低下頭，「我解釋不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去解釋。沒錯，我不是真正的婉兒，我自始至終都在欺騙你。但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愛，全都是真的。此時此刻，我說這樣的話，也許你無法再相信我。可胤禛，無論我是誰，我的名字是什麼，我的心始終都沒有變過。」
沉默了片刻，胤禛似怒似笑地哼了一聲，「以前是你的臉，現在是你的名字，以後還會有什麼呢？軒兒，我以為我已經看透了你，與你心意相通，但眼下，似乎還有許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失望了嗎？她不敢抬頭去看他，「胤禛，原諒我對你還有隱瞞。或許將來有機會，我會告訴你一切。」
「為什麼要等到將來？你現在就不能說嗎？」他現在就想知道，可也明白，這樣逼她也是徒勞，她是倔強的人，不肯做的事，哪怕以死威脅，她依然不會做。他長長地嘆了一聲，「軒兒，你變了，變得好多。我只怕將來你肯對我說的時候，我已經對那個時候的你感到陌生了。」
她咬緊了嘴唇，生生把眼角那滴淚逼了回去，不能哭，現在決不能哭。想到胤就在外面，她不能就這樣被他打敗了，她深吸口氣，強裝平靜地看著胤禛，「你若真的愛我，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愛。你若不是真的愛我，哪怕我數十年如一日，你也會移情別戀。」
「你讓我信你，可你這番話，明明是在質疑我」，胤禛豁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同樣地，你若是愛我，就不會對我有任何隱瞞。」
再次用力地咬上嘴唇，苦苦的滋味漫上舌尖，熟悉的血腥讓她有苦難言，「無論你愛或是不愛，我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你若是因此事不再愛了，那就算了，反正，我對你，問心無愧。」
「好一句‘問心無愧’！」胤禛氣得手都在發抖，「你永遠都是這樣，很輕易地就能說出‘算了’。明明是你有錯，卻仿佛責任都在我。」
「我是有錯，難道你就沒錯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我一直以為你是潔身自好的人，卻沒想到也喜歡逛青樓！」從進屋時，軒兒就耿耿于懷此事，此刻既然已經吵起來，她也顧不上理智，與尋常吃醋嫉妒的女子沒有兩樣，怒聲道，「是啊，麗姑娘早就垂青于你，好不容易盼你來了，還不投懷送抱。你與她你儂我儂地，當然早就把我給忘了。」
「你不要胡攪蠻纏，她在路上遇到壞人……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個，你都不肯跟我解釋，我也沒必要和你說」，胤禛把臉一扭，氣得起身推門往外走。
軒兒抬手像要拉住他，可手卻又停在了半空，拉住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越吵越凶。見他氣哼哼地走了，她又懊悔起來，情況已經很糟糕了，竟然還為了這種醋事與他爭吵。自己是怎麼了？真地是被胤給逼瘋了嗎？
「咦，四哥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呢」，胤一臉奇怪地走進屋里。
軒兒狠狠地瞪著他，「你如願以償了。」胤笑了笑，「這不過是對你小懲大誡。四哥還算是個能克制的人，如果我把你的身份告訴了太子，你猜，以太子那沖動的性情，他會鬧成怎樣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呢？我是真的很好奇呢？」
「你——」，軒兒咬牙切齒著，「你究竟想怎麼樣？」
胤瞧她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心里就更是舒坦，翻身坐在椅子上，目光促狹地看著她，「我要讓你知道，與我做對的這個下場，你是承受不起的。」
軒兒深吸口氣，強迫自己要平靜下來。
「以後，要听話，別再惹我生氣了」，他低笑著。
「你想要我做什麼？」軒兒緊緊地，用力的握著拳頭，此刻，她只能艱難地忍下這口怒氣。
「我的官位沒了，軒兒姑娘是不是該幫幫我呢。我的要求不高，官復原職就好了。」
「我只是個宮女，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她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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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站起身，眼神玩味地瞄著她，嘲諷道，「你有，別低估了自己，你能耐大著呢。」
軒兒真是後悔，當初就不該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答應與他合作。這個人卑鄙無恥到令她無法想象的地步，她咬著牙，勉強點了點頭，「我試一試吧。」
「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啦！」胤笑得起勁，軒兒卻听得直想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