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陽光透過窗戶投進了屋內,恰好照在還在賴床的少女臉上。
幾分鐘後,似乎察覺到了異樣的明亮,少女的眉皺了起來,眼楮動了動,眨了幾次之後完全睜開了。
之後,少女露出驚愕的神情,整個人僵住了。
這是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沒有區別的清晨。
但是,這里並不是她昨天休息的客棧,這種窗戶、天花板、桌椅——這里分明是現代!
掛在牆上的時鐘 噠 噠地走著,時針指向了六。
少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楮,而後看著自己的雙手,一再地確認著,神情愈來愈凝重。
這雙手、這雙手上沒有她熟悉的繭子,沒有握劍的痕跡,沒有黑色的指環,也沒有掌心銀色的印記,沒有左腕白色的手環——
不、不可能的!
她猛地坐了起來,看著玻璃窗上映出的容顏,稍稍松了口氣。
她的臉還是她熟悉的樣子,是墨北微的臉。
但是,這一頭烏黑的長發……
不可能的。
從她用了聚魂之術之後,她的頭發就白了。
墨北微看著玻璃上模糊的影像,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果然,她穿著的,並非古時的中衣,而是吊帶睡裙。
床邊並不曾擺放藍白的道袍,也沒有騎士團的制服。
右手不自覺地撫上脖頸。
……沒有項鏈。
沒有看來如同項鏈一般的教會特制導力器。
更沒有扣在導力器暗格中的「寶具」。
她試著呼喚〔它〕,沒有任何回應。
她試著召喚望舒和斷水,沒有任何回應。
墨北微心里突然一空,失神地躺了下去,一手捂住了雙眼。
其實,她該知道的……
一睜眼,看到了光,就該知道了。
即使不經由外物確認,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
所謂的戰士,是即使空手,也能以身為刃,戰斗到流盡最後一滴鮮血,直到靈魂消耗殆盡。
這身體里……
並沒有她熟悉的力量。
閉上眼楮,就什麼都看不到。
既沒有靈力,也沒有精神力。
沒有熟悉到刻骨的聖痕……
柔弱無力的……普通人的身體。
不是守護騎士。
不是瓊華弟子。
不是極惡魔女,不是墨仙,不是巫真……
什麼都不是。
她只是,墨北微。
名叫墨北微的普通人。
或者,連這個名字,也並不屬于她?
好一場……漫長而逼真的夢……
墨北微捂著眼楮,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布萊特家的溫暖、騎士團的嚴酷訓練、昆侖山巔的放肆、霍格沃茲的自在、真魔國的戰爭、彩雲國的千里冰雪、十年戰爭、魔界沉淪、永夜血海、九州風光……
多麼……
波瀾壯闊的夢。
她在夢中,獲得了親情,獲得了友誼,獲得了仇怨,獲得了贊頌,獲得了畏懼,獲得了仰慕……
她得到了——
自己與世界的聯系。
「原來……是夢嗎……」
墨北微低聲笑著,心中亂成一片。
忽然間,旁邊伸來一條胳膊,將她往懷中一扯。
男子透著笑意的聲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響起。
「夢到什麼了,北微?」
溫熱的氣流拂過臉龐。
墨北微再度怔住。
這個聲音……
她很熟悉。
在夢里,她听過這個聲音……
墨北微掙扎許久,轉頭,對上身旁的人含笑的目光。
墨玉般的雙眸,清清淺淺映著溫柔。
她連頭發絲都僵住了。
「……我在做夢吧?」
男子望著墨北微,抿唇微笑,一手環住她,一手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
「……婚禮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在做夢,我也依你。現在想賴賬,晚了。」
墨北微忽然覺得自己要麼腦子壞了,要麼耳朵壞了,要麼眼楮壞了,要麼整個人都壞了。
半晌,她憋出一句話。
「……我覺得自己還沒醒。」
對,一定是這樣!
這是夢!
男子好笑地看著墨北微,隨意地點頭。
「沒關系,你睡吧,我看著你。」
那句話,滿是縱容的味道。
墨北微閉上眼楮,拼命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是幻覺。
但是……
近在咫尺的呼吸、懷抱的溫暖,還有隱約可以感覺到的……
心髒的跳動……
太過真實。
「……睡得著才有鬼。」
男子聞言笑出聲來,雙手環住墨北微,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安心吧。你什麼時候醒來,我都在。你不用害怕……這是夢。」
這句話听在墨北微耳里,落在她心上。
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
她不是沒有孤寂彷徨過,不是沒有恐懼遲疑過……
因為知道,不可能有人同行,所以,她強迫自己不去奢望,只要能得到短暫的相伴,就抱以十分的珍惜和感激。
她對自己說,自己選擇的道路,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這樣溫暖的話語……
這樣溫暖的懷抱……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是她在夢中成為了墨北微,還是夢里的墨北微成了她。
這一切是夢,或是現實,她已經不想去計較。
少女的身體的僵硬逐漸消失。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男子的胳膊,依在他懷中,閉上了眼楮。
作者有話要說︰我︰如果北微醒來發現一切是夢,然後全文完,會怎樣?
醬油︰你會被抽死的。
我︰我們試試看吧。
……
以上,就是嘗試的結果。
你們真的要抽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