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位于大興宮的東面。
李建成將楊文干送來的兩千人分別駐守東宮的「左、右長林門」,號長林軍。又命令心月復侍衛李達志到幽州羅藝處調來三百騎兵,駐扎在長安的各坊之間。
太子東宮的書房里。東宮中允王珪正在等候李建成。
實在對不住,建成有些許小事讓先生久等了。太子的人和聲音一起進來。後面跟著太子洗馬魏征和太子左衛率韋挺。大家都坐吧。不待王珪說話李建成又接著說。
「殿下;傳來消息說蕭瑀正在向皇上啟奏您私下募兵,可有此事」?王珪心神不安問道。
「父皇怎麼說?有沒有生氣」?李建成竟然沒有著急只是語氣中有些許憂慮。
「皇上很生氣先傳內侍招殿下入宮,後來又將內侍招回,說不用了。殿下你要是真的私下募兵就馬上進宮向皇上解釋一下吧」。王珪回答。
「叔玠兄(王珪)不必擔心殿下早有對策現在著急去跟皇上解釋反而不妥。」魏征對王珪說。
「玄成(魏征字)這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怎麼能給殿下出這種愚蠢的主意呢?這會讓皇上懷疑太子的。你想置太子于好何地?王珪一邊跺腳一邊用手指著魏征大叫著說。要不是太子在跟前他真有心和魏征這頭河北驢摔一跤。
「叔玠兄暫且息怒,秦王現在是天策上將軍,地位在親王之上僅次于太子殿下。現在滿朝文武都看的出皇上要剪除秦王羽翼,以秦王的性格一定不會坐以待斃,他是左右十二衛大將軍,軍中到處都是他的舊屬心月復。天策府里又多的是能征善戰之輩。萬一他突襲東宮,軟禁皇上該怎麼辦」?魏征反問到。
「難道不會將你所慮報與皇上嗎?」王珪問。那樣的話皇上只會責斥太子猜疑兄弟,東宮屬官中也會有人被流放發配。我勸過太子早定大計除此心月復大患可太子不忍,只好出此下策。以皇上的大智慧一定會猜到太子所慮的。魏征無奈的回答到。
大興宮甘露殿當蕭瑀告知高祖太子私募兩千兵丁入城後李淵勃然大怒立刻派內侍去招李建成來問罪。內侍剛走沒幾步又被招了回來。李淵剛剛听到太子私募兵丁時確實很生氣,可片刻之後就憑著他和李建成三十四年的父子之情以及超乎常人的智慧判斷出太子募兵絕對不是針對他的。首先建成的太子位置很牢固,只要他耐心的等下去,總有一天,皇位是他的。就算他想逼宮篡位,他也應該拉攏禁軍將領,控制皇宮,而不是私自征兵,須知,這是極笨又極危險的做法。建成募兵是一定要防備世民。恭喜李淵他猜對了。得到了正確答案李淵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兩個親生兒子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甚至要刀兵相見給誰也高興不起來。
時文(蕭瑀的字)你回去吧。擺駕去太子府。前半句是對蕭瑀說的,後半句是吩咐身邊的內侍。李淵只帶了十幾個隨從,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前往東宮。
「你們都下去,百步之內不許有人。」東宮顯德殿上李淵等李建成和東宮屬官的行完禮後對自己的侍衛和東宮屬官們說到。
李淵走到主位坐下。「毗沙門(李建成的小名。在佛教中為護法之天神。也稱雲多聞天)你也坐。」對李建成說。
「說說吧你私下募兵想干什麼?」李淵和顏悅色笑容可掬的問到。
「父皇兒子絕無不臣之心,只是東宮附近最近常常發現可疑之人徘徊,兒子只是想加強東宮的防備,請父皇明鑒」剛剛坐下的李建成慌忙站起來神情不安的回答。
「加強防備用的了兩千人和三百騎兵嗎?你是怕世民兵變吧!」李淵冷冷的說。
「父皇英明兒臣確有此意。」李建成吞吞吐吐的回答。
李淵想想自己的二兒子,這個名震宇內令天下豪杰膽寒的李世民,像極了年輕時的楊廣。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博學多才一樣的雄略韜偉。確實有點讓人不放心。把李達志流放到崔州(今四川西昌)吧。朕總得給百官和世民一個交代。
三月二十八日,李靖進兵丹陽。輔公率兵棄城而走。在武康被俘送往丹陽後被李孝恭斬殺。自此大唐全境暫無刀兵。
六月的長安驕陽如火地上的柳樹像生了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不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整個長安城如同一個巨大的蒸鍋,城里的人們便在蒸鍋里嘩啦啦的淌著汗,覺得自己隨時就要熟了。
李淵決定帶自己的寵妃和近臣去仁智宮去避暑李世民,李元吉隨駕。皇上離京身為國之儲君的李建成自然是留守長安監國。另留封倫輔政。可見他對李建成也不是太放心。李淵帶走李世民的目的很明確他怕趁自己不在京的時候秦王與太子之間發生兄弟相殘的慘劇。而李元吉是什麼鳥他這個當老爹怎麼能不清楚,如果讓他留在長安說不定會教唆太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這兩個不省心的還是帶在身邊安全全。
仁智宮是四月時李淵下令建的。只用了一個多月就修建完成,無論格局還是裝潢均算不得華麗。仁智宮修建在銅川縣北的玉華山,玉華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又為南北之要沖。修建這座行宮,一半是因為皇帝陛下怕熱,另外一半,則是因為他老人家更怕北方的胡人。仁智宮建在半山腰上,宮牆都是用厚重的大石塊堆砌而成,上面密布各式各樣的箭樓和垛口,宮里倉廩中的糧食足夠幾萬人吃上半年。這確實是一座避暑的行宮,但更像是一座堅固牢靠的軍事要塞。
天策府兵曹參軍、士杜淹。正打馬飛奔匆匆趕往仁智宮。杜淹,字執禮,杜如晦的叔父,自幼聰明多才。起初,杜淹欲投靠太子建成。負責選官的封德彝告訴了房玄齡,房玄齡擔心對李世民不利,便推薦杜淹為天策府兵曹參軍、士。
殿下……杜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領神會的李世民立刻示意身邊的侍衛退下。
「天賜良機哪!這次皇上出京避暑,東宮左衛率韋挺命校尉喬公山和郎將爾朱煥給慶州的楊文干運送一批甲仗軍器。現在臣有一計可使聖上廢掉太子。」杜淹壓制著心中的興奮說。
先生快講。李世民听到這句話心里高興的像開了朵花。上次太子私下募兵的事皇上僅僅流放了個可達志就了事讓他心里十分沮喪和不滿,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的道理堂堂秦王豈能不懂,一條條陰謀詭計使下來遲早有一天皇帝老爹會失去對李建成信任和支持的。
韋挺,是隋朝民部尚書韋沖的兒子。幼年時與李建成關系不錯。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起玩過尿泥的朋友。
啟稟聖上,東宮郎將爾朱煥,校尉喬公山稱有急事求見陛下。仁智宮文成殿里,李淵正和裴寂下棋。外面的內侍忽然來報。他們來有什麼事?叫他們進來吧。李淵有些不解,一邊向裴寂問一邊吩咐內侍。
「參見皇上「。兩人進殿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下不敢抬頭。
「什麼事啊」?看到兩人神色慌張戰戰兢兢的樣子李淵並不以為然。漫不經心的問。
「太子令我二人送鎧甲軍器給楊文干讓楊文干舉兵逼皇上禪位給太子。」爾朱煥此言一出,文成殿上一片寂靜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建成逆子安敢如此!李淵猛的站起來在太極殿里大步的走來走去。
「來人!將這兩人收押,除了皇上不許他們見任何人。」裴寂站起來說道。
「我二人所言句句屬實請陛下明查」。喬公山祈求道。
聞聲而進的宿衛毫不遲疑的拽著胳膊將他們拖出去。
「裴監!你怎麼看?」李淵問到。
「事情緊急不論是真是假陛下都應下道手諭召太子來此見駕」。裴寂說。
言之有理。李淵迅速走到書桌後,揮手寫了一道手諭說︰「裴監,此事煩你大駕了,回京之後,帶親、勛、詡三衛與你同往務必帶太子到此。」
陛下勿憂臣定不辱君命。裴寂接過手諭轉身離開。
楊文干原來是太子宿衛,慶州總管之職是太子為加強自己的地方勢力給他謀得,也算是大唐朝廷的三品大員。上馬管軍下馬治民,但真正劃算劃算,以慶州一州之地,攏共也就六七千兵。
可眼下皇上正在仁智宮避暑,而銅川縣恰巧是慶州治下的一個縣。也就是說,楊文干一旦造反就將皇帝橫阻京城長安之間,而京城里如今主事的太子殿下則是他背後的靠山。楊文干側翼是涇州,駐守涇州的是燕郡王左翊衛大將軍涇州刺史李藝。朝堂上下誰都知道李藝是太子的人。楊文干雖然不足為懼,可李藝卻不同,這位燕郡王不僅擁兵數萬,手下還有令突厥人也聞風喪膽的五千精銳重裝騎兵。
所以召太子到仁智宮實在是上上之策。只要太子一到仁智宮楊文干和李藝就不敢輕舉妄動。
長安太子東宮顯德殿上。李建成正在與幾個親信僚屬商討六部二十四司掌貳和十二衛班值的輪換事宜。尚書左僕射魏國公裴寂突然帶領著專責宮廷禁衛的親、勛、詡三衛兵士包圍了顯德殿,當著他這個監國儲君的面宣布東宮戒嚴,並同時頒布了皇帝召他前往仁智宮的親筆敕書,那道敕書上明白無誤地說爾朱煥與喬公山叩宮告變,說太子令楊文干舉兵逼皇上禪位,皇上命自當日起停用皇太子黃金龜鈕章,停用太子詹事府所有僚屬印信,李建成在皇帝外出避暑期間監國攝政的權力自那一刻起便被剝奪得干干淨淨。
「千錯萬錯,是臣一人之過,與太子殿下無干,臣願隨殿下前往仁智宮,御前請罪。」裴寂和敕使退出殿外之後,韋挺悔恨交加涕淚長流。跪在地上向坐在顯德殿正座上的大唐太子李建成叩頭謝罪。
「這不是季直(韋挺的字)一人之過!」坐在韋挺對面席上的王珪搖著頭道,「怪我識人不明,喬公山、爾朱煥這兩個豎子,一定是被秦王收買了,陷害太子。
「殿下,事機緊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若無所作為,無異于坐而待斃!如今皇帝御駕在外,秦王侍奉左右,我們如何能知道這究竟是皇帝的意思還是秦王的意思?若萬一是秦王的詭計,太子此去豈非是自投羅網?再者,如今長安由太子做主,只要將裴相公和敕使留在東宮內,便不會有外人知道太子章停用的消息,我們也就還有翻盤的機會,畢竟如今京中無主,這是殿下最後的機會,若錯過了,後世千秋,難免要笑殿下迂腐。」太子舍人徐師謨結結巴巴地說道。
「愚夫,你既小看了皇帝,也小看了裴老相公。三衛已經入宮,宮城外恐怕先一步已經布置好了,左右金吾署此刻應該已得到了尚書省和十二衛府的行文,此刻扯旗造反,是陷太子于萬劫不復••••」坐在一旁的太子洗馬魏征道。
「玄成所言,確是至理!我以為太子應當奉敕前往仁智宮請罪。太子之罪只是私自調運盔甲兵器,並無謀反之心,可請陛下召文干赴闕下兩相對質」。東宮首席幕僚太子詹事趙弘智接過了話頭。
「僅只殿下一人去請罪當然不夠,所以若要行此策,只怕還要有人出面來分擔殿下的罪責!」魏征道。
王珪和韋挺對視一眼,一齊緩緩點頭道︰」玄成言之有理,我等當隨太子向皇帝請罪」。
「既然如此,便姑且一試,叔玠,季直,去更換布衣素服與我隨裴相國到仁智宮請罪」。李建成說。
「太子,臣請暗中前往去見齊王,臣有辦法讓陛下把喬公山和爾文煥交給齊王審問。只要他們貪生怕死我們就回天有術」。魏征說。
「二公隨太子同去,皇上但有怪罪煩勞二公承擔。公等在明,魏征在暗,此事固然要听天命,卻也不能不盡人事」。他接著對韋挺和王珪說。
「我馬上去求見李少保,盡力說服他去玉華山為太子辯解。即便主上一時為宵小所蒙蔽,他也定能犯顏力諫挽回聖心」。趙弘智說。
趙弘智所說的李少保,是前隋朝開皇末年,太子楊勇的舊臣李綱。此人立身剛正學問精純,是首屈一指的通碩大儒。李淵兵定長安後,李綱來謁見。高祖大悅,授丞相府司錄,封新昌縣公,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只是脾氣古怪為人刻板,與東宮僚屬多有不合。被眾人合力將其排擠出東宮。武德二年時自請致仕,李淵敬重其為人,故而不允其歸鄉,以太子少保的榮餃在朝榮養。
兩天後太子殿下素服免冠,面色蒼白的出現在仁智宮文成殿上。李建成一見父皇,便跌倒在地,叩頭大哭。連連磕頭請罪,額頭磕得一片鮮血淋灕。兒臣是命人送鎧甲軍器給楊文干,但絕沒有讓他造反啊父皇!是喬公山和爾朱煥陷害兒臣啊!楊文干多次向兵部索求甲仗,但兵部總是刁難不給。便是涇州的燕郡王,對此也是苦不堪言。楊文干越過朝廷兵部直接向東宮行文索要甲仗實屬無奈。兒臣懇請父皇召楊文干前來,與兒子兩相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