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西郊的莊子上，桂姨太穿著貂皮大衣，手里拿著暖爐，舒舒服服地躺在塌上，模著自己微微顯懷的小月復。
「主子，這是剛炖的補品，您趁熱吃了吧。」
「嗯，我身邊這麼多人，還是你使得最稱心。」
香妹看著桂姨太喝完了那碗補品，說道︰「主子，您現在的身子已經有點兒瞧得出了，您看萬一……」
「不會有什麼萬一」，桂姨太堅定地說，「這屋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絕不會泄露什麼口風。莊子上的那些農家，哼，這種下人也配見我？」
「可是，咱們就算回避不見下人，也避不開莊子里的任總管啊？」香妹擔憂地說。
「嗯，這倒也是，若是連他都躲著，怕是更招人口舌。咱們先留意著吧。最多塞兩個銀錢給他就是了。雖說莊子里收成不錯，那也要交公不是？他一個管事兒的能有多少油水？要是我生出了兒子，還在乎這兩個錢？總之，你先在外打听打听，看那個任總管是貪財還是，咱們對癥下藥才管用。」
「是，奴婢知道了。主子，咱們現在住在莊子上，您看朵子那兒……？」
「沒事兒，我諒那個趙一桑也折騰不出什麼來。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所以才安排了不起眼的朵子過去。等咱們回京了再把朵子叫來好好問問就行，這事兒不著急。現在呀，什麼事兒都沒我這肚子重要，你听明白了？」
「奴婢听明白了，主子您放心。」
無雙自從那次借著拿西瓜的機會去了趟大廚房後，倒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紅絲閣。
一桑也沒有找她的麻煩，一個暫時不構成什麼威脅的人也就省的用什麼手段了。倒是那個朵子，一桑還沒想到什麼轍來。
既然找不出借口來單獨找她，那索性就大家一起開個小會吧。
一天下午，天氣也不是很冷，一桑便讓珠生把所有的丫頭叫到一起來，讓珠生訓個話。珠生知道一桑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就隨口說了一句，讓大家不要想著偷懶，只要努力干活，趙姨太是不會虧待她們的雲雲。
一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坐在那兒，眼楮一個個掃過去。當看到朵子的時候，眼神停留了好久。這是一個非常瘦弱的小女孩，明明歲數差不多，看上去去像是比其他人要小個幾歲的感覺。雖說一桑已經讓她們自己上過藥了，不過還是看得出這個女孩手上一片一片的青紫，不是那麼快就可以消除的。桂姨太就找了這麼個丫頭來監視自己？也太低估自己的智商了吧？
珠生一席話說話，便頓了頓，眼楮看了看一桑，看她還有什麼吩咐。
一桑抿了口茶，開口說道︰「那個瘦瘦的丫頭叫什麼？」
「回主子的話，她叫朵子。」
朵子一听點到自己的名字，更是嚇得不輕，連忙出列跪在一桑面前，輕聲說︰「奴婢就是朵子。」
一桑眯了眯眼楮，冷冷地說︰「剛才珠生說話，你好像沒認真听啊？」
朵子打了激靈，連連叩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剛才珠生姐說的話奴婢都認真听著的！」
一桑看她額頭上一片紅腫，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不似作偽，心下也有些不忍，便說︰「好了好了，不是最好，回去吧。」
朵子長舒一口氣，反復謝恩，又低著頭站回去了，還不自禁地打著寒噤，身子微微發抖。
一桑沖珠生微微點頭，珠生便讓她們散了。
一桑房內。
「珠生，你看那個朵子怎麼樣？我覺得她不像是裝的。」
「是啊，奴婢也瞧著不像。而且奴婢听說，在這些丫頭里，她的傷是最重的。有新傷有舊傷，估計這輩子都得落下病根了……」
「她是一直在桂姨太那里當差還是換過主子？」
「她從小就被賣進府里，然後一直在桂姨太那兒當差，從沒換過主子。」
一桑吃了一驚︰「這麼說，她就從小被桂姨太折磨虐待著，被打成這樣，還過來幫她做間諜？」
「間，間諜？」
「哦，就是內奸的意思。」
「這個，奴婢也想不明白。」
「嗯，總之我心里有個數也是好的，也先放著看看再說吧。」一桑心里盤算著，要不來個碟中諜、無間道神馬的？
一桑愛吃果汁，所以小廚房里的水果總是消耗最快的。雖然一桑的月錢相比其他姨太是最少的，不過吃點水果還是沒有問題的。
珠生知道一桑的喜好，也懶得每次都去大廚房看人臉色，于是過些天就會叫小丫頭去集市里買些水果。
這一日，水果又沒了，而那個經常出去采買的小丫頭又有些不舒服。本來無雙說要去的，珠生無論如何不能放心，于是便自己挎著籃子出門了。
集市上一如既往的熱鬧。珠生畢竟還有些孩子心性，又是難得出門，看到什麼都有些好奇。忽然見到一群人圍著一個男子，便擠近前看看。
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周圍人磕頭。旁邊一副涼席里裹著一個老太太的尸首，旁邊一張大大的紙上寫著「賣身葬母」。
珠生听周圍人的議論，知道這個男人和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不久前母親病故，可家里卻拿不出一分錢來為母親落葬。雖說一個大男人可以出去做工賺錢，可等到湊夠母親的喪葬費，母親的遺骨早就腐爛了，于是只得出此下策，說是誰要是能夠葬了他老母，他願意去哪家做一輩子的小工。
這年頭，賣身葬母的年輕女子倒是不少，而且很快就會被買走。一個大男人賣身，周圍還是看客巨多，沒有要買的意思。
珠生本就是看個熱鬧，正準備離去，忽然那男的又一個重重叩首，大聲說︰「請各位老爺太太行行好，我柳春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的！」
珠生眼尖，看到這男人右肩上一大塊疤痕，看上去是燙傷的樣子……珠生渾身一震，不禁走上前去，小心地問道︰「牛，牛大哥？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