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桑失眠了。
她一閉上眼,就好像看見湘姨太絕望而又平靜的臉,跟以往任何時候的她都不同。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便決定第二天去仙繡坊踫踫運氣,看看柳春在不在。
第二天一大早,一桑便穿戴整齊出門了。好巧不巧,在經過花園時遇見了凡臣。
凡臣同樣一夜無眠,想到過往與湘玉春之間的情意,實在是心如刀割。他知道一桑平日幾乎足不出戶,這一大清早的,她這是……
想到此處,凡臣心中一凌,眯了眯眼楮,冷冷地問道︰「這麼大早上的,你這是要去哪里?哼哼,前車之鑒,你可是看清楚了!」
一桑心中也是一驚。凡臣這話難听得緊,而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一桑心里嘆了口氣,知道他這是有些驚弓之鳥了。
平靜了片刻,一桑緩緩地說道︰「少爺,您也知道妾的相貌長得如何,難不成您對這點還有所擔心不成?放心吧,妾無論如何,是不會做出那種事來的……」
凡臣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地說出這番話。在他看來,女子容貌受損,最忌諱的應該是自己,沒人會像她一樣毫不在意。
一時之間,凡臣有些訥訥,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尷尬了片刻,嘴里吐出「早點兒回來」,便逃也似地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一桑心頭忽感淒涼,甚至有種沖動想不顧一切地去告訴他,湘姨太使被冤枉的,還是被他最在乎的少女乃女乃設計陷害的。只是一瞬間,這念頭便在腦海中隱去。一桑苦笑,自己還想多活幾年呢。
來到仙繡坊,依然是人聲鼎沸。一桑有些好奇,不知柳春是如何地神通廣大,結識了這里的老板。
她招來一個伙計,問道︰「伙計,請問你們掌櫃的在麼?」
伙計叫來了年掌櫃,可年掌櫃告訴一桑,柳先生今天並沒有來。
一桑有些失望,可就這樣回去又有些不甘。無奈之下,便信步在仙繡坊里逛了起來,想著買兩匹布料回去也是好的。天氣快熱起來了,也是時候給自己還有丫頭們換些料子了。
一匹紫色絲綢落入了她的眼中,這綢緞很是輕柔,模上去絲絲滑滑,手感甚佳,而這顏色也是一桑中意的。估計這種布料貴了些,不過就算買上一點做些帕子都是好的。
就在此時,一個大手忽然一把把那匹料子扯了過去。一桑一呆,轉頭看去,只見一名貴婦正斜視著一桑,淡淡地說︰「不好意思,這料子我要了。」這貴婦看上去有些年紀,保養得再好都難掩淡淡的皺紋,相貌也只是中上之姿。不過看她服裝華貴,身上的手鐲、戒指、發簪無一不是精品,可見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一桑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心中有些怒意,說道︰「這位夫人,明明是我先拿起料子的,您怎麼能這麼做呢?您若是喜歡,大可以再讓伙計拿另一匹!」
見顧客間起了爭執,伙計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這里的主顧基本上都是達觀貴族,他哪個都得罪不起。問清了事由,這伙計卻是一臉為難︰「對不住,對不住。這料子本店正好缺貨,僅此一匹……」
一桑沒料到會是這樣,本來想息事寧人,不過是一塊布料而已。沒曾想,見她有放棄的意思,那名貴婦反而冷哼了一聲,大聲說道︰「識相就好,哼哼,不然的話……」這話雖然沒說下去,但是意思卻是不言而喻了。
一桑大怒,心底的小宇宙被激發出來。她一把扯回那塊料子,說道︰「這位夫人,我本好心相讓,你絲毫不感激也就罷了,可別以為我是怕了你!好,這料子我要定了!我倒要看看,不然的話,你要怎樣?!」
那貴婦愣住了,沒想到一桑一個弱女子居然這麼不好說話。一時間,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氣的說不出話來︰「你……你……」一邊磕磕巴巴的,一邊手指著一桑的鼻子。
一桑平生最恨被別人指著鼻子說三道四的,也是最近府中的事讓她悶得慌,難得這個女人撞在槍口上,一時之間,血往上涌,一下子打掉了那個女人的手!
「說話就說話,麻煩你別用手對著別人指指點點的!怎麼,以為這京城是你家的府邸?還是以為這仙繡坊是你家開的不成?」
那貴婦幾欲暈倒,這輩子還從未有人這麼跟自己說話。她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一桑,但是她本不是善辯的人,氣呼呼地倒在自己丫頭懷里歇了半天,這才緩緩開口︰「指著你怎麼了?我指著你如何了!你以為你是誰?天子腳下,還沒有王法了不成!一張臉還遮遮掩掩的,我看著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還是朝廷的欽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許多不明真相的客人們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一桑。也是,青天白日的,卻待著一張面紗,確實有那麼些奇怪。一桑大怒,卻無法反駁什麼。如果不是今天有事找柳春,她是不會這麼輕易出門的,偏偏還惹上個潑婦。
一桑上前一步,森然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個貴婦有些害怕,卻仍舊壯著膽子嚷嚷道︰「我說便說了!你待怎樣!你這個朝廷欽犯!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哼,說不定正是從那兒青樓……」
話音未落,一桑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就一記耳光落下!那個貴婦眼明手快,立刻躲到自己丫頭背後。于是乎,這丫頭的臉上便多了一個手印。
見她真敢打自己,那貴婦呆了,大叫起來︰「啊喲!打人了哪!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打死人了哪!大家快來看看喲,這仙繡坊是黑店哪!……」
一桑滿臉黑線,明明是一個貴婦,可卻形同市井潑婦一般!一時間,她氣的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那麼些愚昧百姓開始對一桑指指點點,滿臉懷疑之色,還有甚者出言申討起來!一桑百口莫辯。說時遲那時快,那個貴婦趁一桑不注意,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