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魔力還是擋不住現實的殘酷。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桑恍惚覺得剛才的一切好像一場夢,似真似假。自己到底該慶幸還是該後悔呢?已經發生的事實無從選擇。想到老太太就要出殯了,想到家中還有個正牌少女乃女乃在虎視眈眈,一桑重重地嘆了口氣,眼下已經自顧不暇了,這些兒女情長,還是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再談吧!
出殯這天,場面不小。畢竟看在老丞相的份上,許多六部的官員都來了,還有一些老丞相的舊友。每個人都過來拍拍凡臣的肩膀,安慰幾句。好像一夜之間,這些人都自動成了親近的叔叔伯伯,仗義之極。凡臣很是厭惡這種場面話,卻又不得不小心應付著。這些人中不乏朝中重臣,他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還得罪不起。偶爾回頭,不經意間會看到連城了然的目光,這才讓他感到一絲真正的兄弟情義,心中也增添了不少欣慰。
而這邊廂,秋韻帶領著一桑和桂姨太處理著招待女眷的事情。秋韻看上去極為傷心,眼楮一直是紅紅的。有時候說著說著,甚至都會哽咽起來。別府上的女眷們紛紛安慰起來,私下里也小心感嘆秋韻這個媳婦兒真是沒話說。一桑面無表情地听著,卻是連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斜眼看去,那人表演得可謂風生水起,暗暗嘲道,都可以去演無間道了。
好容易凡臣空了下來,連城便走過來想再勸說幾句。沒想到,今日一見,凡臣的氣色卻好了許多。雖然難掩傷感,卻不再灰心喪氣的,和那天簡直判若兩人,不禁喜道︰「你想通就好。人死不能復生,你可得好好給我振作起來!」
凡臣微微一笑,說︰「說來可能連兄你都不信,我是被一個人罵醒的。」
連城十分感興趣,問道︰「哦?還有人敢罵你慕容少爺?這人是誰?莫不是王母娘娘派來的仙女?」
本是一句玩笑話,凡臣卻認真地想了想,還點點頭說︰「你別說,還真有那麼幾分意思。」
「好了,你別開玩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趙一桑。想不到吧?那天你走後,我一個人在府里的花園隨便走走,她卻冷不丁地跳出來把我一通好罵」,凡臣苦笑道︰「也不知怎麼回事。我雖然惱火,可事後想想,她說的真是很有道理。我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從此之後,慕容府就靠我了,我當然不能夠沉淪下去!」
听他這樣娓娓道來,連城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便說道︰「哦,原來是你府上的趙姨太,我還真以為是天上的仙女呢。」
「嘿,你別說,我有時候想想,這個女人還真是奇特。來到我慕容府後,不吵不鬧的,一個人靜靜地過她的日子,也不在意我是否冷落她,好像,好像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你說,像不像一個流落民間的仙女?」
連城輕嗯了一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唉,也許真是我錯了,忽略了她太久太久,就像是個陌生人一般。等老太太的喪事兒辦完,我想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我的女人。」說完後,便淡淡地一笑,招呼別的賓客去了。
連城只感覺心中如同刀割一般,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痛楚來的那樣激烈和沉重。遠遠看去,一桑乖巧地站在秋韻身後,一舉一動都遵從著禮儀,沒有絲毫不妥之處。可連城明白那張假面下美麗的臉龐,也明白這個柔弱女子有一顆桀驁的心。說不定,這只是凡臣一廂情願呢?可如果她反抗了這為人妾侍的命運,等待著她的又將是什麼?
深深的無奈和疼痛漫步了連城的心,沒有解藥。
承德山莊。
夜很深了。洪德王在轎子里半睡半醒的。剛才在皇上那兒喝了不少,回去得好好歇息歇息才行。
被人攙下轎子後,他迷迷糊糊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下人恭敬地答道︰「回老爺的話,剛過了子時。」
「嗯。那去書房歇息吧。」
洪德王有個習慣,每次回去晚了都習慣去書房歇息。有人說是老爺疼惜夫人,怕吵醒了她。可這兩口子心里都明鏡兒似的,這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對他來說,能少見夫人一面就少見一面,耳根子也清淨了不少。
有些醉意,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喜歡清醒,喜歡一切都盡在掌握。屏退了下人,他一個人在園子里緩緩往書房走去。吹了一路的冷風,終于清醒了幾分。
忽然看見書房門口有個人影,他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有刺客。放慢步子走近一看,卻是夫人身邊的春雨。她坐在書房門口的台階上打著盹,手里卻還捧著一碗東西。可能是熟睡了,一個不小心,本來被手撐住的腦袋便滑落下去,瞬間醒了。
強撐著睜開眼楮,忽然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她一驚,趕緊站了起來,發現老爺已經皺著眉頭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老爺,您回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沒去伺候夫人?」
春雨定了定神,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羞澀笑容,低聲說道︰「回老爺的話,夫人她听說您今天晚回來,便先睡了。奴婢想,老爺您剛到承德就在皇上那兒忙了一天,行宮里又不能好好吃飯,一定又累又餓的,便煮了些宵夜過來……」
其實,這一路上,春雨的細心周到確實讓洪德王也松動了一開始對她的敵意。有她勸著,夫人也不像以前那樣鬧騰了,讓他也舒心了不少。
他見春雨的眼楮都已經睜不開了,想到已經呼呼大睡的妻子,心中不免有些感動,放緩了語氣說道︰「嗯,行了,放書房里吧。」
「老爺,奴婢都熱了好幾次了,現在應該正好,您可別忘了趁熱吃了!」
本就有些微醺的洪德王,在這樣的夜色里,面前站著這個可人兒,手里還端著熱騰騰的宵夜,不免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一個激動就握住了春雨的手。
春雨仿佛被嚇著了,連忙抽出自己的手,把宵夜往他手里一塞,就慌忙跑了。她一邊奔跑,一邊笑著。天知道,她只不過剛剛算準了時間坐在那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