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樣明目張膽地命令自己,夫人也變了臉色,腳步頓了頓,連頭都沒回,冷冷地問道︰「不知妹妹還有何事?」
春雨緩緩扶著婢女的手走了過來,說道︰「怎麼妹妹一來,姐姐們便走了呢?難道是姐姐們討厭妹妹,不願與妹妹相交麼?」
這話的語氣哀怨之極,讓人听了之後,本能地產生出憐惜之意。可當兩人齊齊轉過身去一看,春雨的嘴角卻兀自留有一抹嘲諷的笑意,眼神中更是肆無忌憚地蔑視。
夫人不願與她多打交道,示意眉姨太一同快些離開。
春雨卻還是不肯放過她們倆,提高了聲音說道︰「唉,妹妹我真是可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姐姐們都嫌棄我、討厭我、瞧不起我……走,我們去老爺那兒評評理去……」說完,作勢便要去找老爺。
夫人對她此舉厭惡至極,實在不願理會,眉姨太卻在她耳邊輕聲說︰「夫人,不可啊雖說老爺現在的心思都在這個賤人身上。可是他若听了這賤人的挑撥,對您有什麼懲戒,反倒讓這賤人看了笑話,得不償失啊」
夫人知道她也是為了自己好,強忍怒氣,搶上前去,厲聲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春雨輕輕一笑,狀若無辜︰「妹妹沒想怎麼樣呀只不過是想同姐姐們一起喝喝茶,說說閑話罷了。」
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重又帶著眉姨太坐于亭子中。堂堂洪德王夫人,卻不得不受制于一個小妾,這份窩囊氣,可想而知了。
三人終于坐定。夫人與眉姨太心中不樂,自是無話可說。由始至終,都是春雨一個人在那邊鼓噪,一會兒說老爺前些天與她說了哪些情話讓她心醉不已,一會兒又說老爺賜了她什麼什麼名貴的珠寶,她都戴不過來了。
她這樣趾高氣昂的,夫人倒漸漸平靜下來了。她也是出身名門的,只不過小時候看自家府里的姨娘與母親爭搶了一輩子,這才在自己成婚後變本加厲,不擇手段起來。而她畢竟書讀的不多,與洪德王也沒什麼所謂共同語言,夫妻感情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潑婦也似的人,在更加囂張跋扈的春雨進府後,倒反而一天天地變了。有句老話說,要治一個驕橫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遇到一個更驕橫的人。也許,夫人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吧。
春雨這樣的人,她太清楚了。出身貧寒,好容易飛上枝頭了,當然要好好炫耀一番才是。因為她骨子里的自卑,所以才要大聲嚷嚷,讓所有人都看清她得到了什麼,這樣才不會瞧不起她。
看著春雨口沫四濺的樣子,夫人甚至輕輕一笑,抿了口茶。這樣赤luo果炫耀的話,就留著她慢慢說吧。自己,不需要。
春雨明顯看到了夫人臉上的微笑,一時惱羞成怒,住了口。她花了好大的力氣,幾乎是冒了生命危險才得來了今日的隆寵。好容易今日撞見了夫人,自然要好好羞辱一番才能出氣。在她眼里,夫人和當年的秋韻一樣,並無二致,都是專會欺負妾侍的悍婦而已。
只是,在她看清夫人的微笑後,她忽然有所領悟。就算說破了天,自己終究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妾
這樣一想,忽然興致缺缺,一下子沉默了。
過了半響,沉聲喚來自己的婢女,起身告退了。
眉姨太驚訝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轉身問道︰「夫人,她,她這是怎麼了?」
夫人繼續喝著茶,不急不緩地說︰「沒什麼,許是想開了吧。」
珠生看著一桑最近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中很是擔心的。
而一桑好似什麼東西都不在乎了,日日就在紅絲閣里好好待著,好似打算著要在慕容府養老一般。
珠生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可是自己也沒什麼別的法子,只好變著法子說笑話、找點趣事給一桑做,可一桑總是打不起精神來。
這一日,珠生總算是哄了一桑出門去集市逛逛。
兩人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仙繡坊門口。珠生不知情,便想著進去看看,卻被一桑阻止了。
珠生奇怪道︰「主子,怎麼了?咱們不是每次行到這兒,都會進去看看的麼?正好,您也該做幾件冬衣了」話音未落,便已邁步進去。
一桑心中很是躊躇。可轉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經想的透透的,還有什麼好怕呢?好歹還是朋友一場,自然些也好。這樣想著,便跟了進去。
珠生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年掌櫃,听他說,柳春外出辦事去了,稍稍有些失望,便開始挑起布料來。听到他不再,一桑有些慶幸,卻也有些失望,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復雜的心情,嘆了口氣,便也不再去想。
百無聊賴地在店里逛著,忽的看到一件雪白無暇的貂皮襖,一見之下就中意了,當下就上前想取來一看。剛剛伸手,旁邊一只縴縴玉手也放在了這件襖上。
一桑偏頭一看,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居然就是上一次在仙繡坊中為了一匹布料與她大吵大鬧的女人當然,此時的一桑清楚的知道,這一位事實上是堂堂洪德王夫人。
她不欲多事,便把手收回,左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不料,夫人也認出了一桑,訝異地說︰「真巧你不是上次那位……」
一桑即使知道對方身份尊貴,可對這樣一個潑婦似地女人實在做不到溫言細語,便淡淡地說︰「夫人若是喜歡,這件衣裳拿去便是。」說完便要走。
誰知,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笑著說︰「怎麼?還在為上次那件事生我的氣?這位姑娘,上回是我的不是,喏,這件衣裳既然你喜歡,我就送給你了,也算是為上次的事兒向你賠禮。」說完便吩咐一旁跟著的家丁去付銀子。
一桑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上次那個撒潑的婦人麼?現如今的她眼神溫和了不少,不過,也憔悴了很多。
一桑推辭道︰「無功不受祿,上次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夫人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