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皇上又稱病不朝。
大臣們嘆息著紛紛離去,洪德王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施施然地坐上了自家府上的轎子回去了。
凡臣和連城對視了一眼,向總管太監曹公公說道︰「公公,咱們倆有事兒想要面聖,您看……」
話還沒說完,凡臣就從袖管兒里掏出一片金葉子遞給了曹公公。
曹公公眯著眼楮收下了,尖聲細氣地說︰「我說慕容大人啊,您也不是不知道,皇上最近身子骨兒不太好,這不休息著嘛。要不,雜家去給您通報一聲問問?不過皇上見與不見可就說不好咯」
凡臣連連點頭︰「您說的是,那就勞煩公公了。」
等曹公公走遠了,連城不無擔心地說︰「哎,你說,皇上會不會見我們哪?」
凡臣苦笑一聲︰「會見才怪咱們哪,可得做好思想準備。」
果不其然,曹公公過了片刻就回來了,一臉無奈地說︰「抱歉了兩位大人,皇上龍體不適,說誰也不見哪」
凡臣說︰「既然皇上龍體有恙,咱們做臣子的更應該去探視一番才是啊公公,您要不再去通報聲兒?就說咱們倆只是來看看皇上的,不然,咱們也不放心哪」
曹公公畢竟是拿人家的手短,也只好唉聲嘆氣地又跑了一趟。沒一會兒,又回來了,依然苦著一張臉。
凡臣也不願多為難公公,便撩起袍子跪了下去︰「公公,麻煩您同皇上說一聲兒,我和連大人就在這兒跪著,跪到皇上願意見我們倆為止。」
連城也二話不說,跪在了大廳上。
曹公公嚇了一跳,連連勸他們起來。可他們二人跪的是氣定神閑,絲毫沒有听勸的意思。
公公無奈極了,只好說回去再向皇上稟報,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人從早上跪到了中午,又從中午跪到了晚上。快過年了,京城的天氣冷的刺骨。饒是兩人身強體壯,也耐不住又冷又硬的青石板。腿早就沒有知覺了,身子也幾乎搖搖欲墜。
「凡臣,怎麼樣?你還能行麼?」
「連兄,我沒事兒。咱們做都做了,當然得做到底。除非我昏過去了,不然,我一定跪到皇上見我們為止」
兩人正自強撐著,忽然後頭傳來啪啪啪地鼓掌聲。
回頭一看,卻是大皇子。
大皇子平日里頗有些不無正業的味道,可偏偏皇上寵愛他,旁人也不能多說什麼。雖說他生活奢侈了些,倒也平易近人,也沒有做過什麼為非作歹的惡事,因此朝野上下對他倒是有好感的居多。
兩人連忙恭敬地請安︰「臣參見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連連擺手︰「好了好了,你們都跪這麼半天了,我看著都累。在我面前,就不要這麼多禮了。我說,你們兩個,準備跪到什麼時候去啊?」
凡臣答道︰「回殿下,臣等非見皇上一面不可,所以……」
大皇子哈哈一笑︰「你們哪,真是太不了解父皇了。你們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會來見你們的。我敢打賭,他現在正在宮里大吃大喝著呢,哪會來理你們?」
「大吃大喝?」凡臣的臉色有些古怪,「皇上不是龍體欠安嗎?怎麼……」
大皇子有些尷尬,咳嗽了幾聲,說道︰「額,這個……我也是隨便說說的,你們可別往心里去我的意思就是,你們在這兒跪死,父皇也不會來見你們的,所以啊,快些回去吧。」
連城皺眉說︰「唉,皇上他……唉這到底是怎麼了……」
大皇子眼珠子一轉,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們兩個,這麼著急地來見父皇,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兩人對望了一眼,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畢竟還是有些犯忌諱的。
凡臣答道︰「臣等見皇上龍體有恙,最近好一段時間都不見好,便想來關心一下,探視皇上。皇上養病期間,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嗯,這個,臣等也有些想法,便想來同皇上匯報……」
大皇子笑道︰「噢,我懂了。你們是覺得父皇老糊涂了,稱病不朝,朝堂讓小人把持了,對不對?」
凡臣和連城一驚,連連磕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大皇子伸手扶起他們,說道︰「好啦,反正這兒就咱們三個人,不用這麼拘禮你們要跪就繼續跪著好了,不過嘛,我要提醒你們一句話……」大皇子伏下了身子,輕輕地在他倆耳邊說︰「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他不操心,我不操心,你們倆瞎操什麼心?」說完,神秘地一笑,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大皇子走後,兩人沉默了半響,都在琢磨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凡臣,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啊……你說大皇子他平日里雖然有些,額,有些那什麼……可他絕不是那種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里的那些皇室子弟啊。」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他最後這句話,是在暗示咱們吧?」
「算了,別想拉。他說的也沒錯,他同皇上都沒有操心,咱們兩個小小的臣子在這兒跪死都沒用。走吧既然是無用功,還是不必做了。」
凡臣與連城互相扶著站了起啦,兩腿直打哆嗦。
連城苦笑著說︰「看樣子,這一天是白跪了。」
凡臣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笑著說︰「那倒也未必。跪了一天,換來大皇子最後這句話,值了」
凡臣回到府中時,便想去書房坐坐,歇一歇。正巧,一桑在那兒翻閱雜文。
一桑看著凡臣一瘸一拐的,嚇了一跳,趕緊讓他坐下,還拿了軟墊給他墊著,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兒了?你堂堂吏部侍郎,難不成被人打了?」
凡臣哈哈一笑︰「誰敢打我?我沒打別人就不錯了我今兒個同連城兩人想去求見皇上,可皇上不見,咱們就跪著求唄。喏,這一跪就是一整天,這不就成了這副模樣。」
「怎麼?連少爺也跟你一樣?」
「可不是麼。對了,你回頭跟珠生丫頭說一聲,也讓她去連府看看他,哈哈,這家伙,一定恨不得腿傷更重一點。」
一桑喚人拿來了冰塊替他敷著,怪道︰「好了好了,這時候還想著這些事兒。我看你這膝蓋,沒個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也不看看天氣,這寒氣上了身可怎麼了得,真是的……」
話一說出口,她便有些後悔。怎麼听,這些話都有些嬌嗔的意思,一桑也暗暗奇怪,自己怎麼稀里糊涂就說出了這些話來?
片刻沉默後,一桑又問道︰「那你們最後見著皇上了麼?」
「唉,要是見著了,我還會這麼淒淒慘慘的麼?當然是沒有了。」
一桑有些擔心地說︰「這,你們跪了一整天,皇上連見你們一面都不肯,那可怎麼好……」
她看了凡臣一眼,接著說道︰「那你還這麼高興?你們見皇上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吧?這下白白地跪了一天,也沒見著皇上的影兒,可怎麼辦呢?」
凡臣笑了笑,說道︰「那倒也不見得,今兒個這一跪,還是挺值的。」接著,他便把遇到大皇子的事兒說了出來,最後說道︰「雖然我跟連兄也不是十分清楚大皇子的意思,但既然他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大皇子從來都不是一個沒頭沒腦的人,其實啊,精著呢所以啊,我跟連城也就放下了。」
一桑听完後卻沒有說話,心中仿佛有些了然,卻又有些模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桑照顧著凡臣歇下後,便回到了紅絲閣。見珠生還在那兒等自己回來,想到方才說的連城的事兒,便想著逗逗她,故意唉聲嘆氣地走了進去。
珠生見她臉色不好,忙問她出了什麼事。一桑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好一會,才緩緩地說︰「連少爺他好像……受傷了。」
珠生一听,心都涼了半截,手上的茶杯摔了個粉碎,顫抖著問︰「怎麼好好的受傷了呢?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一桑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可看她緊張成那個樣子,心中忽然有些異樣。這世上可有人,也會為自己緊張成這副模樣?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才把事情簡略地一說。
珠生又羞又急,想發作又不好對主子發火,小臉漲的通紅,簡直要哭了出來。
一桑拉她過來坐下,笑著說︰「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嘛瞧你嚇的還不趕快去看看你的連哥哥?」
珠生囁嚅著說︰「可是,可是已經這麼晚了……」
一桑見她不停地攪著手中的帕子,說道︰「你看,你再不去呀,這帕子都要被你攪碎了早去早回吧」
珠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桑一眼,想了想,還是低聲說了句︰「謝謝主子」,匆匆忙忙地跑了。
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身影,一桑卻無不擔心。
這兩人是挺不錯的,可是听說連府的老爺子……可不管怎麼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不是?連城是個有擔當的男人,相信珠生跟著他,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