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瑤飛快地在心中盤算。衛某,難道是總商衛家?這個少年穿著華貴,氣派豪富,又絲毫不怕周家的官職,除了總商衛還真想不出還有哪個衛家。
听說衛家嫡支共有四房,大房在外為官,二房年輕一輩只有一個衛雲昭,三房四房一個在本地經營絲綢,一個專做地主。只是不知這少年是衛家哪房的?
雙瑤飛快打量錦袍少年,只有十七八歲年紀,唇紅齒白,膚色白皙,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人家。錦袍上隨便束著一條皂色絲絛,左邊垂下一個雙欄煙里火貔貅紋荷包,右邊系著一個漢玉甜瓜佩,正是尋常富家子弟的打扮,手中拿著一把美人憑欄的灑金川扇,笑嘻嘻的朝房門口眺望。
這打扮不像官宦人家,看來不是三房就是四房的。
少年笑嘻嘻地說道︰「剛才周小姐是不是派了個姐姐出去叫人?我怕小姑娘家找不到地方跑丟了,所以大膽把人請在外面休息,周小姐要是有什麼事,在下願意效勞。」
周玉蘭大吃一驚,青溪被攔下了?那誰去通知周顯揚?頓時急出了一頭細細香汗,此間只有十幾個年輕女子,即便少年不是窮凶極惡之人,萬一他糾纏起來,小姐們的閨譽可就不保了!
她環顧四周,不是年輕丫頭就是深閨嬌養的女兒,沒有一個堪稱大用,攥緊了手,喃喃道︰「怎麼辦?」
李蓉娘咬咬牙︰「咱們只守著這里不出去,看他能怎麼辦!」
雙蕊頓足道︰「萬一他闖進來呢?玉蘭,你哥哥到底什麼時候能來?」
周玉蘭焦躁萬分,嗔道︰「還說什麼能來,青溪都被他們攔住了,沒人報信,我哥怎麼知道!」
雙瑤思忖道,周顯揚只在這寺中,即便他不來,寺中知客僧人待會兒也要來討管事媽媽的示下,伺候茶水,到時候便不難發現有人闖進花圃。當務之急只有先穩住少年,不讓他再往前闖。
眼見眾女子都已經十分慌亂,雙瑤鼓足勇氣,隔著窗戶向外說道︰「不知閣下是紫石街衛家三房還是四房的公子?既然知道是周守備家的女眷,彼此在城中都是有身份的人家,為何做出這種深入內院,脅迫女流之輩的勾當?難道不怕貴家長輩斥責嗎?」。
少年怔了一下,跟著笑道︰「你為什麼說我是三房四房的?」
雙瑤見他反問,便知自己猜中了,冷笑道︰「衛大公子向來知禮,想來自會約束弟兄,斷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大房的老爺素有官名,想必家教極嚴,門內自然無犯法男兒。」
少年臉一紅,知道她在諷刺自己,笑道︰「姑娘言重了,只不過世代相交,前來打個招呼而已,哪里就說得上犯法?」
「既然知禮,此間都是未出閣的女子,你為何擅自闖入?俗話說七歲男女不同席,你既然顧念世代相交的情分,為何扣押周小姐的丫頭?又帶著一群外男攔門而立,難道今日我們不出來見你,你還強逼著見面不成?這還不是犯法嗎?莫非要汪知縣和李縣丞的家眷也告訴你一番什麼叫做守法,什麼叫做犯法,你才知罪嗎?」。
少年大吃一驚,沒想到這里面居然有這麼多官員的家眷,更沒想到這個答話的女子如此咄咄逼人。當下便有些怯意,回頭望了一下一種幫閑,自己打圓場道︰「衛某原來以為只有周小姐在此,所以想打個招呼,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位小姐,是我莽撞了,不知者不罪。」
雙瑤松一口氣,看樣子對官府還有些忌憚,這樣就好。
周玉蘭見他口氣松動,登時膽大起來,嬌叱道︰「還不趕緊退下!再膽敢沖撞本小姐,我要爹爹給你好看!」
少年原本有幾分退意,一听周玉蘭斥責,反而不服氣起來,轉回身道︰「周小姐好威風!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你怎麼給我好看。」說著便在眾幫閑的哄笑聲中邁步向房門走來。
雙瑤大驚,高聲叫道︰「停住!你再往前邁一步,今日之事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少年嘿嘿一笑︰「難道我怕你不成?」
雙瑤冷笑道︰「為官者最重官聲,你在此胡作非為,傳揚出去,敢問大房的老爺名聲不會受累嗎?今日在場的都是官府的眷屬,只要一紙書信,你的惡名就能傳到大房老爺耳中,他身為長輩,難道會袖手旁觀?況且我們若有一點閃失,只怕衛大爺的鹽務生意,貴家三房的綢緞生意,從此也不用做了!」
少年停住腳,躊躇起來。原本只是見一群女子獨自游玩,又听說有那個在女學大出風頭的周玉蘭在內,便想進來打個混,過過眼癮,沒想到其中居然有知縣和縣丞的女兒——這個不比沒根基的外來戶周守備,汪縣丞是本地望族,這番禍闖的也就不小,回去只怕免不了一頓責罵。更糟糕的是剛才已經報過家門,想抵賴也沒法子。
他朝房門里邊盡力望了一眼,黑魆魆的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門邊影影綽綽露出花色衣裙的邊角。不知道剛才跟自己答話的是誰家女子?好厲害的一張嘴,聲音清脆悅耳,想來容貌也不差,倒真是個妙人兒。
少年轉了轉眼珠,笑道︰「既然眾位小姐都不肯見,衛某也不敢強求,剛才只是求見心切,所以有些唐突,小姐們不要見怪,衛某……」
話音未落,忽听外面女子高聲叫道︰「少爺快來救命,小姐被歹人攔在院里!」正是青溪的聲音。原來周顯揚四處游逛,正好走回原地,撞見了被小廝押著的青溪。
門外喧鬧起來,不多時,周顯揚帶著一幫排軍打了進來,眾幫閑慌忙招架,錦袍少年躲在背後,眼見對方人多,忙從夾道里一道煙走了,倒是一眾幫閑被打了個爛羊頭,一條繩子捆起來,準備送去衙門問罪。
周顯揚興奮異常,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前,得意洋洋地說︰「妹子,人都抓起來了,剛才是哪個不知死的膽敢攔我守備府的人?」
周玉蘭從窗戶眼里看了一眼,跺腳道︰「哥,怎麼讓那個領頭的壞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