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入頌音閣大門,便見貼身丫頭小翠已候在那里,瞧見上弦月回來,忙忙地跑上來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上弦月道︰「瞧你的模樣像是等了我半天了?說吧,出了什麼事,叫你這麼著急。」
小翠道︰「小姐,九公子來了。」
上弦月失聲而笑,道︰「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瞧把你急的。來就來吧,他隔段時間不來才奇怪哩。」
她滿不在乎,小翠卻是急得直跺腳︰「可是小姐,九公子是你的客人,向來只找你的。今**正好出去,卻被夜萱小姐撿了個空子。今天一下午都在夜萱小姐的房子里沒出來,誰知道他們干了什麼……」
小翠話到一半,偷眼看了看上弦月的表情,卻見她一臉波瀾不驚的表情,只以為是氣極無語。又接著道︰「夜萱小姐平日里跟小姐你走得那麼近,又是姐妹相稱,卻趁小姐不在搶小姐的人。哼,太不地道了以前咱們頌音閣就她一個御用樂師,她可以扯高氣揚,目中無人。現在小姐你也是御用樂師了,跟她平起平坐,她還有什麼好得意的?要我說,小姐你……」
「好了小翠」
上弦月本不想多說的,可是這小丫頭似乎是沒完沒了了,這才忍不住開口喝止住。
小翠本想在主子面前賣個好,不料主子非但不領情,還出言喝止。頓覺滿月復委屈,淚水盈眶,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淚來。
上弦月心有不忍,語氣一緩,道︰「在我之前,九公子就與夜萱姐姐關系匪淺。若要論誰搶誰的人,那也該是我搶夜萱姐姐的人才是。」
小翠急道︰「小姐你太善良了,怎麼能這麼想呢?那夜萱早已是昨日黃花,怎能跟小姐比?九公子心里也早已沒有她了。奴婢看得出,九公子心里喜歡的人是小姐你。今日也是來找小姐你的,只不巧未遇到,這才轉道去了夜萱那里。」
上弦月心中哭笑不得,這個小翠也太會聯想了。但個中實情,她自然也不能說。任由小翠喋喋不休地絮叨,她只當听不見,顧自往初蕊小榭走去。
行不過多時,小翠的絮叨忽然停住,語氣一轉,低呼道︰「小姐小姐,九公子,九公子」
上弦月抬眸看去,只見前頭小徑,楚星昕搖扇走出。一臉輕松的表情,顯示出內心的愉悅。看到上弦月,揚眉一笑,快步迎上來。
小翠倒也識相,抿嘴一笑,自覺退下。
看到楚星昕的神情,上弦月心中已能猜出些許,四目掃了眼周圍,確定再無旁人後,道︰「瞧你的神色,似乎跟夜萱相談甚歡?」
楚星昕道︰「果然是聰明伶俐,我還未說,你就知道我剛從夜萱那里出來。」
上弦月打趣道︰「我想不知道也難呀這不,才剛剛跨進頌音閣的大門,就有丫頭跑來跟我報告你的一舉一動了。生怕你被別人搶走,還叮囑我千萬要看緊了你。」
楚星昕玩笑道︰「你不需看,我一直都緊跟著你呢。」
上弦月道︰「得了得了,不跟你扯了。快說說,你都跟夜萱談得如何了?」
楚星昕挑唇一笑︰「怎麼?你也好奇了?莫非是……」
上弦月道︰「行了,不玩笑了。快說吧。」
楚星昕神色一正,道︰「我把一切都跟夜萱說開了。無論是當下的時局,還是我真實的情感都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了。」
上弦月道︰「看來你這回真是下了決心了。」
楚星昕道︰「這還是早上听了你的勸解,想開了。相逢本就有緣,相愛更是難得。若是錯過了至愛的人,以後哪怕是站在巔峰,也會覺得孤寂難當。與其那樣,不如自己去爭取。」
上弦月含笑點頭︰「能看到你這樣我很開心,也替夜萱開心。」
「小猴子,謝謝你。」楚星昕拍了拍她的肩頭,神色雖淡定,但目中的深意卻只有二人能懂。
夜萱很早就已在初蕊小榭等著。
小翠一看到她,臉色立馬就拉下來了。輕哼一聲,低聲對上弦月道︰「現在還有臉跑來,是故意在小姐你面前賣弄呢」
上弦月只能道︰「小翠,你先下去吧,我還有話要跟夜萱姐姐說。」
小丫頭氣鼓鼓地下去,臨去還不忘回頭沖上弦月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她在氣焰上不能被比下去。
屋內一關,上弦月就忍不住的捂著嘴不住地笑,眼楮直直地盯著夜萱瞧,直瞧得夜萱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上弦月走過去拉住她的手,道︰「不用不好意思。你跟他的事我都知道。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听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幾個字時,夜萱的表情明顯一僵。而上弦月只顧高興,卻將這一細節忽略。
夜萱的神色一黯後又恢復如初,微笑著道︰「妹妹,謝謝你。」
上弦月道︰「說什麼謝莫說我沒幫到你什麼,就算真有什麼,以咱們姐妹的關系,難道不應該嗎?」。
夜萱道︰「不管如何,我都想跟你道一聲謝。我在這頌音閣許多年了。從前初入時,因為是突然從官家小姐淪落為ji子,心中落差極大,好不容易才認命挺了過來。一直以來,別人都認為我性子孤傲,目中無人。只有妹妹你,是第一個真正跟我知心的人。雖然相處了的時間不長,但這份感情在我心中的份量卻極重極重。」
上弦月怪道︰「無端端的,怎麼說起這些來了?」
夜萱嫣然一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跟妹妹說說體己的話。妹妹若是不嫌棄,今晚咱們就睡一塊,說一晚上的話好不好?」
上弦月歡聲應道︰「自然是好的」
燭光熄滅時,如水的夜一瞬間籠下。覆蓋住了一切。
暗夜中,夜萱不停地在說話。從她的小時候開始說起,然後又說到家門巨變。又從淪落青樓說到與楚星昕定情。
上弦月從來不覺得夜萱是個話多的人,可是這一夜,卻覺得她竟然也是如此能說。一直到三更時分,上弦月才在夜萱喃喃的絮語中沉入夢鄉。
夜是黑色的,夢也同樣是黑色的。
黑,黑得看不見一絲光亮。仿佛是無底的深洞,輕易地就將上弦月的思緒拖入深不見底之處。
她的思緒卻還是清晰的,能清晰地听到耳邊夜萱的低喃聲。可是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只有黑暗,一望無際,深邃而可怖的黑暗,將她往未知的地域拖去。
她掙扎,在拼命的掙扎。掙扎著想醒來。可是手和腳卻根本不受控制,似乎身體和靈魂已經完全分離開來。
「珞寧救我,珞寧救我救救月兒,救救月兒……」她在喊,聲音卻被堵在喉口,只有無聲的納喊,卻起不了絲毫的作用。
不,還是有用的
因為她已經看到那片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個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衣袍,勝似白雪,在這片黑暗中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盡管那個身影是背對著她的,可是她只一眼就認出那是珞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