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流淌過兩個寒暑,劉今按部就班地升入了四年級,九歲。
這兩年的時間里,她將家里的那些樂器玩爛了三套,畫筆折斷了數百只,辛苦可見一斑。在藝術的燻陶下,本來沉靜清秀的小臉多了一份靈動的韻味,讓她在同齡的孩子中格外扎眼。
跟劉先生的合作還在繼續。弦子現在已經是風靡兩岸三地的音樂制作人,效力于劉先生的華燁公司,只是行蹤神秘,從沒有人見過其真面孔。
另外,拜老爸的首飾加工站所賜,她所畫的圖紙被業界的高人看中,除了動用私家力量將她的底細查清楚之外,還勸動了劉先生來安排跟她見面,時間就定在開學後的第二個周末。
九月的沿海,秋高氣爽,空氣宜人。
劉家人早早把家里收拾干淨準備待客,劉今也破天荒地扔下了功課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著。現在的她越發修煉有為,單從她平靜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此時她心情的激動,只有偶爾抬頭時目光里流露出的些許焦急暴露了她不算平靜的內心。
那個珠寶商她沒興趣,但是劉先生因為工作忙已經一年多沒見,確實是有些想念了。這個亦父亦兄亦友的人,如果沒有他這些年無私的幫助,自己恐怕不容易達到今天的高度。
還是九點整,就像他們初次見面一樣,敲門聲準時響起。
「華哥,你來了。」劉今興奮地迎了上去,而她所謂的興奮,在外人眼里也不過是嘴角咧得比平常大了點,然後跟來人擁抱了一下而已。
劉先生也很高興見到她。
這些年她的成長讓他震撼之余還生出了愛憐之心,兩個人的忘年之交讓他格外珍惜,如果不是歐陽家族現任董事歐陽川跟他有多年的交情,對此人比較了解,他絕對不會把人帶到今子跟前的。
跟劉家父母打過招呼,劉先生帶著今子轉向身後之人。
「今子,這是歐陽川,我們認識,你喊他歐陽大哥就行。」一句話剔除了兩人身份上的差別,讓兩人站在了平等的位子上。
劉今笑著承了劉先生的好意,禮貌地跟來人打招呼。
但來人確實讓劉今有些意外。
劉先生之前來過電話,說來人是當今世界最大珠寶商之一,歐陽集團的現任董事。對于珠寶劉今了解不多,所以也沒用心思去查,想當然地認為是個禿頂的老頭子,哪知道竟然這麼年輕,穿著也頗為休閑,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左右。
「小今子,你好,很高興見到你的真面目,是不是天才兒童都像你這麼漂亮?」歐陽川笑著打趣道,磁性的男中音很是好听。照片上的劉今沒有本人漂亮,也沒有本人的靈動,清瑩剔透的感覺就像清晨女敕葉上的露珠讓人愛不釋手,他敢打賭,這個小丫頭即使是這麼不加修飾地放到世界舞台上,也絕對不會遜色于那些胭脂濃粉。
第一眼見面,好感已生,更加確定了他要攬才的決心。
「歐陽大哥說笑了,我不是什麼天才,就是一個小學生而已。」劉今不動聲色地應答著,雖然有劉先生這層關系,出于本能她還是不願放松警惕,「請進來坐下談吧,嘗嘗我們當地的茶葉。」
又是一人一杯清茶。劉先生笑著嘗了一口,還是那個味,不過相對于頭幾次喝,他已經不那麼抵制了,現在細細品來,還真是有股淡淡的清香繞口。
放下杯子,抬頭看到歐陽也抿了一口。這個家伙對茶道頗有研究,不知道會說什麼。
「冰心日照綠,很保健的一種茶葉,老少皆宜,不錯。」
劉今略微挑挑眉,懂茶,難道是走儒商的範?
「今子,這次托劉大哥來約你見面,想必原因你也清楚。」品完了茶,歐陽川直接切入主題,調查里的資料和劉大哥的話讓他明白,想跟今子比耐性,他也得有那個時間才行,「我看過你設計的金飾圖紙,很有創意。歐陽集團正準備開發黃金首飾市場,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我誠心邀請你能加盟我們公司。哦,這是我的名片。」
眼角瞥見劉家兩位父母還在旁邊,知道他們是不放心女兒,歐陽川便拿出名片分給他們,不忘遞給劉今一張。
劉今接過去看了看,質量不錯,燙金的。
「歐陽大哥,我才九歲。」劉今輕笑著,用不到十個字婉拒了歐陽的邀請。天才的光環她頂得夠多了,沒必要再加上一頂,除非,那里面有能打動她的東西。
果然是這樣。歐陽已經猜到了她會拒絕,臉色絲毫未變。
來之前他已經想得很清楚。天才音樂人的名號為她帶來了豐厚的物質基礎,父母又是勤勉的人,家庭和睦,生活無憂,這樣的孩子似乎什麼都不缺,只要維持現在的生活狀態就很幸福。但他還是細心地發掘出了她隱藏極深的需求,這將是他用以打動天才的必殺技。
「今子,先別忙著拒絕我。沒有接觸過珠寶首飾設計,你還不能肯定你不會被它們吸引,給我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現在年紀小,多見識一些對你將來是有幫助的。花一點時間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好嗎,不要急著給我答復。還有,我這次來不光是想招攬你這個小天才,還有另外的事情想找你父母談談。」
聞言不只是劉家三口,連劉先生也有些吃驚。歐陽這是唱的哪出,之前怎麼沒听他說過?
劉今掠過各人的神色,黛眉微頻,不解地看著歐陽川。劉家父母更是納悶了,這麼大的董事長找他們兩個小個體戶干什麼?
「別誤會,是好事。」歐陽趕忙解釋道,「首先是林女士。」
被點到後,林玉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自己,等看到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時,頓時心一慌,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歐陽川看在眼里,心里感嘆這樣靦腆的父母到底如何養育出劉今這樣的孩子?
不過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歐陽集團不止經營珠寶這一塊業務,還有很多其它的產業,其中就有民族手工業一塊。你們有所不知,十字繡行業在國外發展很不錯,現在正準備進軍中國大陸市場,我們在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都開了店,其它一些二線城市也有,泗平縣這種縣級市不久也會有店開業。我的想法是,既然林女士是十字繡的高手,正好能滿足我們在泗平縣的需求,所以我誠心邀請林女士加盟我公司,同時兼職總部的開發技工繡法,相當于高級主管的職位,當然薪酬也會很可觀。怎麼樣,希望你們能考慮一下。」
歐陽川說話時滿臉滿眼都是誠意,劉今看不出任何虛偽在里面,所以不得不佩服他老道的修為。
這面劉家爸媽的腦子已經懵了。歐陽集團他們不知道,只听女兒說是國際化大公司,現在這麼大的公司領導竟然親自來邀請他們加入,那心情不只是能用受寵若驚來表達。
末了,還是得劉今替爸媽來發言︰「歐陽先生,您剛才提到十字繡的事情,能否給我們更多的信息作為參考?」
「可以,改天我會讓人發一份詳細的資料來供你們參考。」
「好的,謝謝,我們會認真考慮。」劉今應了下來,又問,「歐陽大哥,剛才您說找我的父母,這里面還涉及到我父親嗎?」。
听得很仔細。歐陽川暗自贊嘆,雖然他今天特地收斂了身上的氣勢,但叱 商場多年所沉澱下來的東西已經印入他骨髓,無論怎麼掩飾都掩蓋不掉的,一般的人坐他面前會被他的氣勢所壓,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分析他說話,就如劉家父母。但劉今卻一直保持著淺淡的笑容靜靜听著,像在跟人話家常一樣,看她的樣子不知不覺人的心情就放松了下來,即使他是話事人,也會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某些方面,他已經輸給了這個小女孩。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能輕易地感染一屋子人的情緒?
歐陽此時看向劉今的眼里多了一點玩味。但那些思緒只是一瞬間,沒讓人感覺他有絲毫的停頓,緊接著回答了劉今的問題。
「歐陽珠寶有意向中小城市開拓市場,泗平縣也在其中。這樣一來,在某些方面我們跟你父親的首飾加工站會成為競爭對手。但我不希望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所以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邀請劉先生的加工站入駐我們將來在泗平的分公司,當然您的那些員工願意的話可以一並加入,待遇方面我們自然也不會虧待大家。劉先生,希望您跟林女士能認真考慮一下我剛才的建議,資料我會一並傳來,請千萬不要懷疑我的誠意。當然,如果小今子能夠同意加盟我們會更好,我會靜候佳音。」
又是一臉的真誠,當然,這在劉今眼里看來不過是商人的嘴臉而已。
她接收到父母求助的目光,只好點點頭︰「好的,歐陽大哥放心,我們會好好考慮的。」
「那好。」歐陽笑著起身,「公司那邊還有一攤子事情等著我處理,我就不打擾了。劉大哥,下次有空去我那坐坐,咱哥倆好久沒聚了!」
劉先生也起身跟他握握手,笑道︰「一定!你先回去,我再跟小今子待一會兒,記得你欠我的那瓶酒,下次再忘了絕不會輕饒你!」
「好好,我一定記得!」歐陽求饒地拱拱手,「那不打擾了,你們留步,我先告辭了。」
送走了他,大家又重新坐回到剛才的位子。
劉今跟劉先生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無奈地笑出了聲。
「他說的那兩件事我事先也不知道,不過這些建議不錯,尤其是那個首飾加工站,如果歐陽家的產業真的要進駐泗平,那不久其它一些品牌也會紛紛打過來,到時候你們的生意可能會很難做。今子,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這樣的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
劉今聳聳肩,她明白,不過她關心的不是這個。歐陽川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到位,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嗯,在捏她的死穴,讓她很不舒服。
「華哥,能跟我說說歐陽集團的事情嗎?我能查到的信息太少。」
劉先生欣慰地點點頭,就算今子不提他也要準備告訴她的。
「我打印了一些資料帶過來,你這邊網絡還不行,查不到這些。你自己看吧,有問題問我。還有,歐陽這個人我認識了很多年,雖然在商場里少不了勾心斗角,但對于他看重和欣賞的人,他會不遺余力地幫助和支持,即使最後成了他的對手,他還是給予足夠的尊重,所以現在商場上很多人都很敬他,就連那些對手也不得不佩服他。所以對于他想招攬你的這件事,我還是很看好的,不過最終決定權在你自己。哦,我要提醒你,他的毅力可比你想象的要好的多,不會輕易放手的。」
劉今接過那厚厚的一沓資料,輕笑著搖搖頭,如果她不同意,再耍手段也是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