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川依言很快來接了她們離開。走出門廳時,劉今還能感覺到那個叫吳麗瑤的女孩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她無所謂地撇撇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回到家里,已經筋疲力盡的劉今跟兩人道過晚安後便趕緊回屋洗洗睡了,不過臨睡前仍不忘把包里的畫紙拿出來整理好收妥。
第二天一覺睡到了自然醒。在歐陽嬌嬌的哈欠中吃完早飯,三人一同準備出行。
劉今疑惑地看著一身休閑裝的歐陽川——他不用去公司嗎?
「老板也需要假期!」歐陽川如是解釋道,「別給自己壓力,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定時給自己放假,總不能讓我一輩子守在那間破屋子里不見陽光吧!」
聞言劉今腦子里立刻閃過那滿屋子掛著的看似樸素的古董——那也叫破屋子?估計她賬戶里的錢都加起來也買不到那破屋子的一角吧!
本以為就他們三個人,誰想出了門外面竟然還有一個意外來客正等在車旁——就是昨晚遇到的尹略。劉今看了一眼便認出他來,不過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
昨晚因為窗簾後燈光太暗,只看清了他大概的輪廓。不過光是輪廓就很美,現在看了真人,劉今覺得自己前世真是白活了將近三十年,遇到的那些男人里最帥的在此人面前也會黯然失色。尹略很年輕,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五官立體線條如刀刻,臉型跟五官的比例恰到好處。高大挺拔的身材,烏黑飄逸的短發。在劉今的腦子里,往往擁有此類容貌的男人都會讓人感覺很冷峻難以接近,但偏偏尹略身上卻似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溫和優雅的氣質,尤其是他現在一身淺色休閑裝的打扮,更像是一個親切帥氣的鄰家大哥哥。
「今子,快上車坐好。」歐陽川敏銳地察覺到劉今打量外甥的眼神,平靜開口提醒。
尹略這時也熟絡地沖她打招呼︰「嗨,小今子,我們又見面了!」
劉今淺笑著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低頭鑽進車里。
她跟嬌嬌坐在後排,歐陽川開車,尹略副駕駛。
嬌嬌似乎特別開心,上了車就沖劉今擠眼楮︰「這就是我外甥尹略,昨天你見過的。昨晚回家打來電話說非要今天跟我們同行,我拗不過只好依了他。不過,他比你大九歲,但輩分卻在你下面,你希望他喊你阿姨嗎?」。
「阿姨?」劉今一愣,隨即大腦如醍醐灌頂般清醒順暢起來——昨晚算來算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原來是這里!這,這,自己這就當阿姨了?
不由自主地瞪起迷迷瞪瞪的眼楮向前排的尹略望去,正對上他也轉過頭來回望的眼神,里面全是笑意。劉今立刻大囧,臉皮不禁微熱,只好求助地轉向歐陽嬌嬌。
看到這個一向從容淡定的小丫頭終于露出了小女兒的嬌態,歐陽嬌嬌很是滿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道︰「要不咱們各論各的,你是我的妹妹這事絕對不能變,不過你可以喊小略哥哥,怎麼樣?小略你的意見呢?」
「我沒意見。」尹略笑道,「只要小今子願意就行,不過我更喜歡你直呼我的名字。」說著,還沖劉今眨眨眼楮,劉今覺得那無異是在放電。
穩了穩心神,乖乖女劉今點點頭︰「好吧,那我叫你尹略吧。」
「叫什麼都可以,稱呼不過是個代號而已。不過這輩分可別亂了,小略你要記住,今子年紀再小也是你的長輩,你對她要跟對嬌嬌一樣,一視同仁!」那廂擔任司機的歐陽川听到此處開了口,話雖平淡,但語氣里卻有不容反駁的味道。
劉今只是覺得這話有些嚴肅了,但歐陽嬌嬌和尹略顯然不這麼想。
兩人聞言一愣,隨即都皺著眉對視了一眼。歐陽嬌嬌先開了口︰「表哥,輩分也是因為我認了小今子做妹妹才如此的,撇去這層關系按他兩人的年齡來算,他倆本來就應該是同齡人!」
「那不見得。你也只比小略大九歲而已,他還不是一樣喊你姨媽。況且你剛才也說過了,今子是你妹妹的情況不能改變,昨晚我們又跟那麼多人介紹了你們的關系,恐怕是真的沒法改變了。所以不管你們承不承認,在外人的眼里小今子就是尹略的長輩!」
最後一句話,歐陽川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車里頓時陷入了沉默。
劉今不舒服地往車門位置靠了靠。現在她跟其他兩人一樣困惑,為什麼歐陽川非要堅持這個輩分之分,難道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她的身份已經對外公布無法改變了?
一路沉默。直到到了目的地,大家才又漸漸重新說笑起來。
因為知道劉今的興趣所在,所以大家先來到繁華的香榭麗舍大道,這里除了領略人間第一美麗大道的萬種風姿外,還連接了盧浮宮與凱旋門。尤其是盧浮宮美術博物館,在這里劉今幾乎紙筆不離手,想到什麼便畫下來,這樣一直到參觀完畢,她已經畫滿了整整一本速寫本。
同為藝術家之列的尹略當然首當其沖地做起了她的向導,而且他知道怎麼解說能夠讓劉今更容易理解——本來這活是歐陽川的,但沒走幾步他便被一個電話給喊走了,所以留下三人氣氛頓時輕松了起來。歐陽嬌嬌對這些打小就熟稔的東西早沒了新鮮感,又加之身體羸弱,跟著走了一會兒便報告說去一旁休息。于是只剩劉今跟尹略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一邊畫,倒是相處地非常融洽。
中午跟躲在咖啡店里的歐陽嬌嬌匯合,簡單吃了點午飯,下午尹略又帶她去參觀了其它地方。等到晚飯時分,一天未露面的歐陽川終于抱歉地打來電話,說忙完了,要過來一起吃飯。
歐陽嬌嬌記起妹妹的要求,便把飯局安排在了塞納河邊,吃過飯後四人便在河邊散步。
歐陽川本想雇一條船的,但劉今拒絕了他的好意,因為她現在只想感受一下書中所說的沿岸散步的感覺。
許是因為都年輕的原因,一天的相處下來,劉今跟她的便宜「小外甥」尹略已經非常熟絡,言語間不再有上午的疏離感,甚至大有知己的味道。
其實對于劉今,尹略開始只是好奇,不相信她小小年紀會如此精于設計。但今天一見完全打消了他的疑惑,尤其是她專注于紙筆時的神態,完全不受外界喧囂的打擾,寧靜月兌俗,絕世獨立,就連站在身邊的自己也仿若不存在一般。這跟自己有點像呢!記得曾經有人用這些話來評價過他拉琴時的神態,只是那人現在不知道在哪里……
而劉今對尹略的好感卻是來自他良好的修養和淵博的學識。他的談吐不俗,像其舅舅歐陽川一樣優雅從容卻又多了幾分年輕人的活力;他對藝術的見解令她驚訝,本以為他只專攻于小提琴,對美術方面不會了解太多,誰知他卻能侃侃而談,還能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這讓劉今更堅定了「藝術是相通的」這句話。她心里暗自決定,這次真的要拜師學藝了,如果有這麼優秀的一位老師來為自己指導,那自己的小提琴技藝肯定會大有提高。
思至此,兩人同時對面開口道︰「你(我)想學……」
兩人又是同時一愣閉了嘴,劉今笑著擺擺手︰「你先說!」
而尹略也笑著擺出一個紳士的鞠躬手勢說︰「女士優先!」
「那好,我先就我先吧。嬌嬌姐肯定對你說過我自學小提琴的事情,不過我的能力有限,練了這麼久拉出來的曲子還是不堪入耳。听說你是個音樂天才,尤其在小提琴方面造詣匪淺,所以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收一個資質平平的人做你的開門弟子?」劉今說的很客氣很自謙,其實了解她的歐陽川兄妹都知道,她所謂的不堪入耳,那八成就是中等水平了。
怕外甥被她的話誤導而誤失一個好徒弟,歐陽嬌嬌急著要開口說話,卻被表哥拉住了。
歐陽川見兩人相處融洽,在一起話題又多,心里不免有些擔心,再加上今天本來計劃好好的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一份棘手的合同給打斷,他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現在听劉今這麼說,便先開了口︰「今子,小略還要上學,你又不能離開家鄉,讓他怎麼教你?要不這樣,就像嬌嬌他們交給你設計一樣,我為到音樂學院找個老師,讓他去你家鄉教你一段時間,需要什麼我這麼也可以隨時供給你們,行嗎?」。
他如此安排,更是換來表妹疑惑的眼神。但作為商場奸雄,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依舊滿眼真誠地等著劉今回答。
劉今有些難辦。說實話她不想再重復那種學習模式了,把自己的業余時間全都耗在老師家里,根本沒時間陪爸媽以及交朋友,這樣的生活離她想要的所差甚遠。她所向往的生活,無非是讓家人的物質生活好一點,父母的精神生活提升一點,然後自己認認真真地重溫一遍前世的成長歷程,至于小提琴,不過是興趣而已,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任其打擾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雖然不想拂了歐陽大哥的好心,她還是搖了搖頭婉拒道︰「歐陽大哥,謝謝你能為我想這麼多。只是現在還有設計工作在手上,我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去學琴,如果真的讓老師去了我那里,估計會是十天有九天見不到學生,那樣就顯得我太不禮貌了。我是想,以後通訊發達了,我可以通過網絡或者電話讓尹略偶爾為我指導一下即可,有機會的話我也可以趁著假期來認真學幾天。不過肯定不會像設計那般投入這麼多的精力了,我一個人,年紀又小,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精力。所以我先聲明,如果尹略你答應了收我為徒,我有可能也不會是個勤奮刻苦的好學生。所以你不用為難,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不同意我也不會有意見,畢竟歐陽大哥說的對,我們離得太遠,交流起來肯定很麻煩。」
說這話時,她的眼神又轉向尹略,黑暗中純淨真誠的星眸竟然比河岸上燦然的燈火還明亮。這讓尹略突然想起年幼時跟著那人去海上探險,多日的烏雲密布後終于雲破日出的時刻,那從天空傾斜下來的第一縷陽光,便如此刻今子的眼眸般讓他心甘情願地想要親近。
因此,一直未開口的他沒理會舅舅剛才的打岔,接著今子第一次的話頭開了口︰「我剛才也要問你同樣的問題,願不願意讓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來教你音樂?尤其是,這個人才剛進入高等音樂學府,還沒有在此方面取得任何成績,而且,還不能親手指導你的技法。如果願意的話,我尹略非常願意做小今子的探金石,為你的音樂夢想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