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找過來的事情,劉今一直沒跟歐陽家的任何人提起過。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想要隱瞞,或許是怕他們擔心,抑或是因為她有些生氣,因為他們仍然不肯告訴她尹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一直不跟她聯系。
秋天葉子變黃的時候,尹略的生日也臨近了。
劉今想到他之前說的話,便動手設計了一件生日禮物。禮物是一片銀杏樣子的項鏈,銀黃的顏色充滿了秋天的感覺,盡管劉今不太願意往壞的方面想,但她還是得承認,這款設計雖然漂亮,卻總是讓人忍不住有種悲秋的感覺——落葉,枯黃,或許還有藍天和陽光,但也是充滿了離別的意味。
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款悲傷的項鏈作為禮物寄給尹略,卻在這個時候接到姐姐的電話。
姐姐最近的聲音一直很低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次也是如此。
「姐姐,你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每個人都不正常,能告訴我嗎?」。推開湊上來的新一,扔給他一只泛青的橘子,劉今坐到沙發上講電話。
「……今子,沒什麼……你最近有跟小略聯系過嗎?」。
「尹略?」劉今心里咯 一下,「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姐姐,被瞞在谷里的感覺很不好受!我知道他肯定出事了,到底什麼事情,一定要瞞著我嗎?」。
「……這,今子,我……」歐陽嬌嬌的聲音帶了些哽咽,電話出了些異響,聲音再想起時,已經換上了歐陽川低沉的聲音。
「今子,是我。听我說,小略失蹤了,我們懷疑他有可能去找你,他有跟你聯系過嗎?」。
劉今的手開始哆嗦。失蹤,怎麼會失蹤,那麼大的一個人?難道是綁架?不,不可能,听歐陽的意思,不像是那當面的事情。
劉今很詫異自己這時候腦子竟然異常清醒。她再次把話筒放在耳旁,里面傳來歐陽川焦急的喊聲︰「今子,你怎麼了,說話!」
「我沒事。」劉今听到自己冷靜的聲音道,「歐陽大哥,你的意識是,尹略離家出走了,對嗎?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一陣可怕的沉默。她意識到歐陽川正在思考,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一邊思考一邊用手敲打膝蓋的樣子,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話筒上,耐心等待著那邊的回信。一直等到旁邊的新一吃完了第三個青橘子,歐陽川才又開始說話。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的語氣緩慢而沉重,像是葬禮上的牧師在說話,而這些話卻是說給她一個人听的︰「今子,有件事情,我們一直在瞞著你,不讓你知道,也是想著為你好,怕你難過。現在小略失蹤了,這件事恐怕也瞞不住了,我想還是由我來告訴你比較好,你答應我,一定不要太傷心好嗎?……今子,你可能不知道,夫人有個女兒,叫薇薇安公主,一直在外留學,今年聖誕節學成歸來。她跟小略是青梅竹馬,夫人也很看好小略,所以……」
「……」這次的沉默比上次還要可怕。劉今感覺自己呼吸已經有些困難,大腦也停止了運轉。薇薇安公主,她確實從來都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但是,這又如何呢?青梅竹馬又如何,難道說那些荒唐的門當戶對劇情真的要上演嗎?
「今子,你還在嗎?」。歐陽川擔憂的聲音傳過來,她听到姐姐的聲音也湊近了,像是在詢問自己有沒有事。
劉今看著桌子上被剝落的一堆橘子皮,突然很想要知道那些橘子被剝開的時候到底疼不疼,就像自己的心被一點點地撕開時,到底會不會疼呢?
「今子,你說話,今子……」歐陽川的聲音慌了起來,電話被表妹搶了過去,歐陽嬌嬌的聲音傳了過來,「今子,你不要嚇姐姐!姐姐知道你喜歡小略,所以才沒敢告訴你!但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夫人只是委婉地表達了這個意思,但薇薇安公主還沒回來,她的意見我們還都不知道,如果她不同意夫人也不會強迫的!」
「如果公主同意呢?」劉今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強迫自己平靜地說出最殘忍的事實,這樣或許就能讓她的心痛麻木,「如果公主同意,夫人也同意,是不是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今子,你總算說話了,嚇死我了,我……都怪我,當初不該想要撮合你跟小略的,但我確實沒想到夫人會存了這樣的心思。雖然小略足夠優秀,但家世比他好的公孫貴族大有人在,偏偏夫人說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小略又有才華,將來不會比那些人差,所以硬要將他列入備選人里面……小略的爸媽那邊是同意的,但小略卻一直很抵觸這事,前段時間夫人要見他,尹略不肯,他爸媽因為這事把他關在家里。但他現在突然失蹤了,怎麼也查不到他去了哪里,我們覺得,他有可能會去找你。今子……」
「我知道了。」劉今感覺頭好疼,像是用腦過度的感覺。她蜷縮在沙發的角落里,一只手輕輕地揉著太陽穴︰「如果他來找我,我會通知你們,想來抓人的話盡管來好了,不過別讓我知道。姐姐,我累了,就這樣吧,再見。」
沒等那邊再說話,劉今吧嗒一聲把話筒扔了回去。
一雙手伸過來撫在她額頭上,然後輕輕地開始為她按摩上面的穴位。劉今閉上眼楮,任由弟弟頗為專業地按摩著。她真的覺得好累,那種黑暗中找不到路的絕望感有種要將她打垮的勢頭。不行,她不能任由這種消極的情緒蔓延,一旦精神垮了,想要恢復過來很難很難!
「好了,新一,我要休息一會兒,你自己看電視或者回家吧。」離開那雙手,劉今強迫自己站起來往臥室走去。
新一靜靜地跟了過來︰「我不回家,讓我玩會兒你的電腦吧。」他指著牆角里那台筆記本電腦說。
劉今鑽進被窩縮成一團,舒服的感覺讓她的倦意更濃︰「隨便吧,走的時候幫我關好門。」
于是新一在她臥室的書桌前坐下,拿出筆記本開始搗鼓起來。強烈的睡意涌來,一分鐘不到劉今便開始做夢。夢里全都是尹略的身影,他來到自己身邊,然後又被人強迫帶走,想哭卻哭不出來,心酸至極。
一個夢接一個夢地做,一次接一次地醒來,每次睜開眼楮,看到昏暗的燈光下新一玩電腦的身影,劉今便感覺心痛更甚,強迫自己更快地進入下一個夢境。這樣不知道折騰了幾次,她感覺一個人在自己身旁停了停,好像說了些什麼,又動手給自己蓋好被子還按摩了幾下,她便再沒有醒來,一覺睡到第二天天大亮。
電腦安靜地放在桌子上。新一已經不在了。
劉今按按昏昏沉沉的腦袋,起床刷牙洗臉,然後吃老爸留下的早飯,背著書包上學。新一在樓下等她,依舊笑得春光燦爛。
「姐姐,快走吧,要遲到了哦!」那雙不規矩的手又熟練地攀了上來,笑容晃得劉今有些刺眼。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什麼呢,腦子似乎遲鈍了。
照舊上課,走神,或者畫幾張圖紙,下課後領著尾巴新一出去透氣。于馨跟幾個男生在旁邊大聲打鬧,經過劉今身邊時故意撞了她一下,一個踉蹌,被新一扶住了。
「討厭!在這擋道!」尖刻的嗓音傳過來,于馨故意大聲跟一旁的人說話,罵得卻是她。
「睜大你的眼楮看好路!再有一次我讓你變成真的瞎子!」陰冷的聲音出自新一的口中,劉今有些困惑地看過去,看到的卻是一張清冷的臉龐。這還是那個雌雄莫辯的新一嗎?明明就是個冷漠高貴的男生,連怒火也是冷的,讓人看了心生寒意。是自己看錯了嗎?劉今這才意識到,自己從沒注意過新一在別人面前是什麼樣子,難道他的那些矯情只是在自己面前才有嗎?
于馨的肺快氣炸了。
被一個帥哥當面警告,還當著自己最討厭的人的面,這口氣,她怎麼能咽得下!
「關你屁事!我跟你說話了沒有!多管什麼閑事!你算哪根蔥敢來教訓我!」
那個狂放不羈的于馨又呈現的劉今面前,當年她對著班主任破口大罵時也是這個樣子,當時一旁也有些叛逆心理的她感覺痛快之極,但現在——劉今趕緊拉住新一動了一動的手,她想起那天新一從高樓上消失的情景,這孩子,功夫應該不一般,但絕對不能在這里露底。
「別理她。我可不想看你潑婦罵街的樣子。」劉今拉著新一往教室里走,新一聞言也笑了,兩人理都不理炸了毛的于馨,好像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于馨就像一拳打在了軟棉花上,不痛不癢,卻讓她難堪至極。
「劉今,你給我听著,別以為男生都圍著你轉我就怕你,有本事你跟我單挑!」
正走到拐角處得劉今聞言回過頭,好笑地看著她道︰「單挑?你是要跟我斗嘴還是動手?斗嘴的話我喊不過你,我認輸;動手的話就免了吧,我可不想跟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扯頭發抓人,怪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