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此言一出,眾小大為驚訝,曹真側過面,對曹植連打眼色。他們都知道,荀?為人嚴肅,平日無事就是一個好好先生,但是一旦讓他不滿意,那麻煩就大了。如今曹植竟然當面與荀?辯論,這怎讓眾人不擔心。
只不過荀?並沒有如眾人所想一般大發雷霆,臉色更是沒有變黑半分,反而眼眉一挑,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問道︰「這就是四公子你沒有完成功課的理由?」
眾人听到此言,齊齊暗道︰「完了!」同時向曹植投去同情的目光。
曹植倒是沒有在意,仰起小臉點頭道︰「正是。」
荀?背著手,說道︰「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為師。」
曹植自然知道荀?話里的意思,卻是長身而起,向荀?拱手道︰「敢問老師,我等緣何要讀書?」
荀?想了想,便答道︰「經世致用。」
經世致用這個說法,乃是今派的宗旨,現在天下學今文經的人漸少,但是這個宗旨並沒有因此而消亡,反而也為廣大古派之人所接受。特別是現在越來越多的古派的人出仕為官,便更能理解「經世致用」這四個字的重要性。荀?並非迂腐糾纏于兩派經學之人,因此對于今並不十分排斥,相反其出仕之後,對于「經世致用」一說,也十分認同,故才有此答。
曹植點頭道︰「老師所言甚是,然學生覺得僅經世致用,還不夠。」
「哦?」听到曹植語中有否定之意,荀?興趣大增,笑著問道︰「那四公子以為緣何要讀書?」
曹植先是閉著眼楮,而後緩緩將雙手放在後背。在眾人大為不解之時,曹植猛然睜開雙目,眼中精芒閃動,同時擲地有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此言一出,整個書房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用驚異和不信的目光盯著曹植,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如此豪言竟出自一個稚童之口。很快,整個書房內便傳出陣陣粗重的呼吸聲,不止是眾小,還有荀?。此時此刻,荀?一向平靜的心湖仿佛被扔下了一塊大石,激起千層巨浪,久久不能平靜。
荀?目光閃爍,喃喃地重復念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念了良久,荀?忽然激動地攢住了手中那一卷竹簡,眼神如刀,盯著曹植凝聲問道︰「這是出自你的本心?」
曹植重重地點頭道︰「曹植雖不如古之先賢,但亦有一顆愛民之心。老師既言讀書乃是為經世致用,如今父親與諸位叔父出征濮陽,與賊對陣。鄄城內外遍布流民,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月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學生不自量力,願盡己所能,助老師救助百姓!」
曹植此言一出,曹丕、曹真、夏侯尚同時霍然而起,後面曹彰、夏侯恩、夏侯德見到,也一同起來。六人齊齊向著荀?拱手道︰「老師,四弟(四公子)言之有理,請老師允許學,生盡己之能,救助百姓!」
見到荀?還在猶豫,曹植決定再加一把火,拱手道︰「老師,孔聖人最重體悟己身,《論語》所載,皆聖人平日生活經歷之體悟精粹。我輩讀聖賢書,自能從中學習聖人之道。然而只讀書而不體悟,也難以學習聖人所言之精粹所在。故學生以為,學習理應知行合一,方可領悟大道。方才流民聚集鄄城內外,若學生等還能安然留在府中讀書,視若無睹。如此與聖人所言之仁,背道而馳,故學生懇請老師允學生盡己之能,救助百姓!」
後面曹丕等人齊齊拱手道︰「望老師答允。」
眾人話音剛落,荀?正準備答話,未料到書房的門「嘎吱」一下被人推開,隨即便听見門口處有人說道︰「學生亦願意盡力,請老師答允!」
听到門口竟然還有一把聲音,眾人齊齊回頭,見到來人之後,都忍不住驚呼道︰「大哥(大公子)!」來者正是一直臥病在榻的曹昂。
曹丕幾人是知道曹昂的傷勢的,連忙上前將其扶了進來。但是曹昂怎麼都不肯坐下,目光綽綽地望著荀?。
荀?嘆了口氣,問道︰「子修不是臥病在榻,何以到此?」
曹昂拱手答道︰「學生連日來想起流民食不果月復,流連在外,城內世家囤積糧食,哄抬糧價,擔心不已。今日听聞老師來上課,特來相詢。未想到卻是听到四弟之言,深有感觸。天災不斷,百姓蒙難,我曹氏與夏侯氏子弟又豈能麻木不仁,希望老師給我們一個機會,救助百姓!」後面眾人听到,齊齊應和。
接連三次請求,又有曹昂這個大公子出面,荀?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道︰「既然汝等皆有此心,若為師還阻撓,實在無理。如此,你們這段時間就來征東將軍府幫忙,直到將軍回來為止。」
眾人听得大喜,齊齊拱手道︰「多謝老師!」
荀?點頭道︰「不過為師有言在先,不可隨意施為,一切要得為師和仲德先生允許。另外功課亦不可落下,特別是四公子你。」
听到前面之言,眾人自答允,但是听到後面那句,夏侯恩和夏侯德臉色卻是頹然,曹植倒是沒有異常,一口答允。
目光一轉,荀?盯著曹昂說道︰「還有子修你,必須先養好傷。」
此言一出,曹昂臉帶苦笑道︰「恐怕學生養好傷,父親都已經回來了,又談何救助百姓。」
荀?搖了搖頭道︰「此事為師可不管,若然你再受傷,為師亦不好向將軍和夫人交代。」
曹昂听到,卻是滿臉不甘。這邊曹植見到曹昂的樣子,便笑道︰「大哥,老師的意思是不希望你走動太多,傷勢惡化。不過沒有說大哥不可以在旁商議,出謀劃策啊!」
曹昂听到,眼前一亮,大笑道︰「四弟所言甚是。」
荀?卻是沒好氣地瞪了曹植一眼,仿佛在責怪他的鬼靈精一般,繼而一甩衣袖,說道︰「既然如此,為師這次布置的功課便是救助完百姓之後,寫一篇體悟文章。速來征東將軍府吧。」說完荀?大步走出書房。
後面眾人听到,有苦惱、有欣喜的,但都很快收斂情緒,一同往征東將軍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