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荒涼的後院之中,五個人沉默坐著.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今日是他們最後的期限,也在楚家大院最後的一天。
「俊峰,你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良久,楚興遠老人開口道。
「已經在外城找到一座小院。」楚俊峰道︰「價錢也合適,如果大家都沒什麼問題的話,今天我們就可以搬過去了」
眾人一陣沉默,楚啟達眼神復雜地瞥視左右這熟悉的環境,難道,真要就這麼搬出去了麼?
良久,楚興遠忽然笑道︰「好了,既然房子已經找到,那中午就搬過去吧,古時尚有賢人三聚三散,更何況這屋子原來也不是我們楚家的,要不是嶺兒的原因,我們現在還在希爾維亞老家吃土呢。」
希爾維亞是新月國邊境的一個行省,當初楚家的老家就在這里,後來楚嶺發跡之後,楚氏一家才搬到新月城,成為王都中無數男爵家族的其中之一。
「好了,父親說得對。」楚啟達釋然地笑了笑,道︰「等吃過中飯,大家就收拾東西搬過去吧,對了俊峰,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商鋪里的東西都月兌手了吧?」
說著,楚啟達轉過頭去,看向三弟楚俊峰。
「有小御幫忙打理,已經全部處理了。」楚俊峰笑了笑,道︰「商鋪里的東西已經全部賣出,伙計也遣散了,所有金銀加起來大約有近百金幣,已經存入元素工會的金行了。」
「只有近百金幣?」楚啟達眉頭一皺。
無盡大陸一銅幣的購買力相當于地球一人民幣,一銀幣可以兌換一百銅,一金幣又可以兌換一百銀幣,所以一枚金幣大約相當于一萬人民幣的購買力,近百金也就相當于近百萬人民幣了。
百萬人民幣听起來很多,倘若楚家真只是一戶普通百姓,這近百枚金幣也夠他們吃喝無憂了,然而楚家人大多修煉斗氣,夏冰還是一位元素學徒,這區區百枚金幣遠遠不夠楚家以後的花銷。
「赫爾薩斯一年的學費是二十金,如今我們已經沒有貴族頭餃,還得多交五金幣。」楚啟達眉頭皺得更深︰「小御今年就畢業了,但冰冰和楚奎都還有一年,還有靈兒今年已經十一歲了,明年就是舉行斗氣儀式的時間,我們已經失去了貴族資格,到哪里去找五百枚金幣為小靈兒參加斗氣儀式?」
「要不,楚靈就不參加斗氣儀式了吧?」楚俊峰說道。
心中嘆了口氣,雖然無奈,但楚俊峰知道楚家已經今非昔比,沒有了內城那些商鋪,要想維持這個家庭的各種開銷,真的是已經力有不逮。
夏冰和楚奎還有一年時間才能畢業,學費至少需要五十金幣,而且夏冰又是元素學徒,學習元素學需要的材料物品昂貴無比,甚至比赫爾薩斯高等學院的學費還要高,如果楚家還有男爵頭餃,斗氣儀式所需的一百五十枚金幣倒還可以想辦法,但如今削爵之後,平民需要的費用是五百枚,楚家實在難以承受。
「不參加斗氣儀式?這怎麼行?」楚啟達眉頭一皺,斷然道︰「不激發斗氣,便不能上赫爾薩斯學院,小靈這一生豈不是毀了?俊峰,這事情不要再提,不管怎麼樣,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楚俊峰張口欲言,楚御卻突然說道︰「靈兒的事情倒不用擔心,今年十二月我的二等男爵授餃儀式就該舉行了,等到明年,靈兒所需的金幣只不過一百五十枚而已,我們想想辦法,應該可以解決。」
眾人精神一振,楚俊峰更是展露笑容,不管怎麼樣,女兒能夠修煉、能夠上學,做父親的總該欣慰。
「好,幸虧還有小御!」楚興遠欣慰一笑,額頭上的皺紋都舒展很多︰「有了小御的爵位,我們再節省一些,總能想出辦法」
「家里的店鋪雖然沒了,但我和三弟都有武師中階的修為,也有經商經驗。」楚啟達說道︰「我們倆辛苦一些,在內城找一些管家、護院,或者商行管事的工作,一個月應該也能得到不少金幣。」
楚俊峰點點頭,道︰「沒錯,雖然累了點,但應該可以得到不少金幣。」
楚御的大哥楚懷仁也說道︰「我那個佣兵團生意還可以,今年我努力一點,多接幾個任務,應該也有一些錢,而且團里沒有任務的時候,我也可以自己去斗氣工會接一些小任務」
「大哥,你那團里還有沒有臨時的位置?」楚御問道︰「我今年畢業以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暫時加入你的佣兵團,雖然我的實力低了點,但總也能得到幾個銀幣吧。」
「小御,你就算了。」楚懷仁還沒開口,楚興遠老人卻道︰「這幾個月你就好好閑著吧,還有三個月通天閣就要開啟了,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可不能放棄了至于錢的事情,把我們這宅子里以後用不著的東西賣了,我這把老骨頭再出去活動一些,總能湊得出那幾個金幣,你就不用擔心了。」
楚御看了爺爺一眼,終于順從地點點頭,看著家里這幾位主心骨滿懷振作的樣子,一種相濡以沫的溫情在心間油然而生,只要有家里這些人在,區區一個男爵爵位算得了什麼?
家里的臨時會議結束之後,午飯時間也到了,楚御走到前院,卻看見一身白裙的夏冰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塊大石頭上,原本冰冷冷的表情滿是躊躇和猶豫。
「冰冰,在干什麼?」楚御走過去,笑著問道。
夏冰是楚御小姨楚婉秋的女兒,楚婉秋原本嫁給了老家希爾維亞行省的一戶夏姓人家,然而幾年後新月國邊境戰爭爆發,夏家死的死,逃的逃,夏冰的父親也死在了戰場上,楚婉秋不得已,只有帶著女兒回到娘家。
夏冰出自單親家庭,性格本來就有些內向,小時候又和楚杰楚奎他們合不來,偶爾受到欺負,于是養成了現在這種冷冰冰的性格,楚家眾人之中,也之後楚御跟夏冰的關系好些,在楚御面前,女孩才略微放得開一些。
「三哥」
「怎麼了?我們的冰冰害相思病了?是哪家的公子啊?」
「三哥我,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講。」
楚御見夏冰一臉躊躇發怯的樣子,打趣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他疑慮問道︰「什麼事情?」
「我」夏冰猶豫了一會兒,精致的面龐上,眼睫毛楚楚顫動,半響才說道︰「我,我不想上學了,元素學太難了,我到如今也不過是個七級學徒而已,我想明年我就不去學院了吧!」
楚御一愣,仔細看了她一會兒,忽地笑道︰「元素學真的有那麼難麼?學徒九級,冰冰你七級了還嫌低,那我這個斗氣三段豈不是要自殺以謝天下?」
夏冰張口想要解釋,楚御卻突地道︰「冰冰,你是擔心家里的錢不夠了吧!」
夏冰身子忽地僵住。
楚御望了她一眼,搖頭笑道︰「小丫頭,你從小在我眼底下長大,還有什麼事情能瞞過我?」笑了笑,他又道︰「至于錢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家里的宅院和店鋪雖然沒了,但大伯三叔,大哥和我都還在,錢的事情,我們自然會想辦法,還輪不到你這個小丫頭來操心,你就好好上學了,你學好了,才是真正為我們著想,為家里著想!」
「三哥」夏冰輕輕喊了一聲,隨即閉口不言了。
楚御輕輕笑了笑,正要轉身,夏冰卻忽然低聲說道︰「三哥抱抱我好不好,就像,就像小時候,我被楚奎他們欺負了一樣。」
楚御疑慮的轉過頭望著她,卻見冷冰冰的女孩此時臉帶怯色,雙頰有一絲淡淡的酡紅,不知是羞赧,還是其他。女孩兒今年十六歲,但身材已經發育得凹凸有致,雙手垂在腰間,捏著衣角,臉色雖然極力鎮定,但長長的眼睫毛卻不禁微微眨動起來,比起她平日里的冰冷表情,此刻卻顯得更加動人。
楚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輕輕擁住她。
夏冰先是身子一僵,繼而軟化下來,她靜靜地躺在三哥懷里,慢慢有一種名為安定的感覺油然而生。
三哥心智成熟得早,自小便聰明睿智,性格又輕松隨和,是家里最受歡迎的人,這幾年來家里的事情很多都是三哥處理的。對于夏冰來說,躺在三哥楚御懷里,很自然便讓她想到了兒時的景象,心中的不安迷茫慢慢褪去,變得寧靜起來。
楚御輕輕擁住夏冰凹凸有致的嬌軀,感受著她的顫動與安靜,心中一片安詳,沒有半點其他的感覺。
夏冰六歲到楚家,楚御三歲後意識覺醒,真的是眼瞅著這個女孩子慢慢長大,對他來說,夏冰不止是妹妹,甚至還有幾分女兒一般的微妙感情,此時擁住她,感受到她從不安膽怯安靜下來,只感覺一股親人之間的溫情油然而生,心中亦是安詳一片,有若春風。
親人之間,相濡以沫,莫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