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初憤怒回身，直沖身邊的人大喊，「爹，你干嘛不讓我說完？爹……」其實她也知道這一切已無濟于事，可這心里真是悶的慌。
顧展堂不語，焦慮的眼神中又透著許多的不安，喪氣轉身回到內室，低頭坐在暗紅花雕椅上愁眉不展，柳氏則手持白絲帕不停的左右轉身走動著，嘴里還念念有詞︰「這可如何是好？皇上怎麼會說指婚就指婚了呢。江家？是那個京城首富的江家嗎？」。柳氏回頭以一種疑惑的眼神看向顧展堂，似是在問︰我說的對嗎？
「爹……」試著去追賀公公的以初，又直沖沖的跑回了內屋。
顧展堂的頭壓的更低了，因為以初這一句包含了千言萬語的「爹」，著實讓他心碎，從小到大，以初依賴他，信任他，把爹看成天，可他卻不能為女兒爭取幸福……
「爹，」以初半蹲在顧展堂的身側，拉起他的手，淚眼婆娑。「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可以解決嗎？您真的忍心女兒往火坑里跳嗎？那，那個江什麼之，整個京城里的人都說，都說他已經奄奄一息了，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娶妻，皇上還要賜婚，什麼賜婚，這不是明擺著逼婚嗎，那混蛋皇上是把女兒往絕路上推啊……」說罷一P股攤在紅木花雕椅上，嘩嘩的流著眼淚。
「初兒！」
顧展堂一個箭步沖了過來，趕緊低聲制止，手又差點捂住顧以初的嘴巴，「我的小祖宗，這大不敬的話怎麼能說，小心隔牆有耳，腦袋搬家。」顧展堂瞪眼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哼！」以初拍桌而起，「有耳就有耳，搬家就搬家，讓我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守一輩子寡，還不如死了算了。」以初轉身背對顧展堂，留給它一副因為氣憤而上下起伏的雙肩。
「老爺，真的，真的像初兒說的這樣嗎？」。柳氏臉色更加蒼白，似有暈倒之狀。「那江家二少爺果真是將死之人？」
顧展堂嘆著氣轉身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夫人啊，我只是在當朝為官，並不擅長結交權貴，我只知道這京城首富江家的太夫人是當今皇上的姑母，乃皇親國戚，我們是得罪不起。而且為夫我私下和江家人更無交往，只是對于他的家務事我也是道听途說一些罷了……」
「家事怎樣？」柳氏緊張的向前湊了湊，以初也屏住呼吸回頭看著顧展堂。
「唉！」顧展堂緊鎖眉頭。「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確也有听說江家二公子體弱多病，前些時日皇上還有召太醫，入江家為二公子瞧病了，更有人說恐怕那江家二公子已挺不過今年，至于這話是真是假，我就不得而知了……」
「老爺……」柳氏當子一攤已是泣不成聲。「我們初兒，我們初兒她本就是命苦之人，十三歲之前那喝下肚的藥水也能裝上幾大缸了，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初兒一天天的健康起來了，生辰八字不好沒關系，克夫命也無妨，只要我們初兒健康順心，我們這做爹娘的也就滿足了，哪想又鬧出這麼一樁賜婚的事兒來，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們初兒為那江家二公子沖喜嗎？若能沖好，自然是好；若是那江家二公子真是熬不住了，那我們初兒這一輩子不是就……哎喲！叫我這個為娘的可怎麼活？」
「夫人，這……我……哎！」顧展堂一臉無措，「誰叫這是皇上賜婚呢？」雙袖一甩，滿臉的沮喪。
以初眉頭一蹙︰「沖好？我的娘啊，你果真相信這世上的有病之人，有被沖喜沖好的？」
話音未落又換來柳氏一陣陣的哭泣之聲。
以初打心眼里雖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嫁去江家，但她更不想因為自己而牽扯父母和弟弟的安危，想那父親上半輩子一路坎坷，發妻難產，攜剛出生的孩兒雙雙離他而去，父親獨居幾年後才認識了娘親，而立之年生下以初，偏又體弱多病，夫妻二人自是為女兒身子之事一路奔波，不惑之年才又生下軒兒，也算是老來得子，實屬不易，而今四十幾歲的父親，已有些雙鬢泛白，看著讓人心疼不已。
「老爺，」柳氏踱步到顧展堂身前，曲膝行禮。
「夫人，你這是？」顧展堂急忙府身將柳氏迎起。
柳氏起身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心痛加無力使她本風韻猶存的面頰蒙上了一層絕望的風霜，「老爺，你我夫妻多年，相敬如賓，為妻的我一直心懷感激之情。」
「唉！」顧展堂深深嘆氣，並將柳氏攬入臂彎「你我夫妻多年，相濡以沫不離不棄，我怎會不知你心。」
「初兒和軒兒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做娘的，比剜我的心尖還疼，不如……」柳氏抬頭望向顧展堂，小心膽怯的說道︰「不如，不如我們將初兒和軒兒送走，天涯海角哪里都行，只要再不回京城……」
「夫人，這……」顧展堂攤手。
「娘！普天之下，皆為王土，逃是不行的，就算我和弟弟逃了，你們呢？你和爹能躲到哪里去？就算我們僥幸全逃了，那我們這一家人將會成為皇上的通緝犯，我們這一輩子將過著見不得天日的生活……」
「是啊，夫人。逃並非良策。」顧展堂一旁附和著。
「軒兒，」顧以初轉頭望向還亮著燭火的軒兒房間，「軒兒他才八歲，我不想他的人生毀在我這個姐姐的手里，你明白嗎？娘！」
「可是初兒，娘怎麼忍心看著你去嫁給一個將死之人……」柳氏手扶額頭，一個不穩，似要栽倒之狀。
以初趕緊攙扶柳氏坐下，並寬慰道︰「娘！您不要難過，女兒福大命大，您忘了以前我從那麼高的大樹上摔下來都沒事的，總，會有辦法的，也許江二公子並沒有病，或者並沒有病的那麼嚴重，再或者……」
柳氏如霜打的茄子搖頭擺手︰「初兒，你不要再安慰娘了。」
顧以初明顯表現的底氣不足，低頭不再說話，心想︰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難道真的要一家人一起遠走天涯逃婚嗎？普天之下盡為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何況不能因為她一個連累一家人過著流離失所的生活吧。
「初兒，娘也是從你這麼大的年齡走過來的，娘懂這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娘這心里呀……」柳氏哽咽著又轉頭去擦眼淚了。
「娘……您不要再哭了，別傷了身子。」
「姐姐，姐姐，是誰欺負你，是不是剛才那個老頭？告訴軒兒，軒兒再去打他……」軒兒似是听到了什麼動靜，小步從側屋跑過來瞪大眼楮看著以初，兩個小拳頭使勁的攥到一起。
以初一把拉過軒兒摟在懷里，「弟弟，以後姐姐不在你身邊，你要听爹娘的話，用功讀書才是，知道嗎？」。
「姐姐要去哪里？為什麼不在軒兒身邊？」軒兒天真的歪著小腦袋，好奇的詢問著。
以初揉著他的小腦袋微微一笑︰「姐姐要去另外的一個地方，所以不能天天陪在軒兒身邊了，軒兒要乖，要听爹娘的話，要用功讀書，要有出息……」
軒兒似是听不太懂話里的意思，但也沒有再問，只是使勁的點頭應了。
身後顧展堂的臉色也變的更加難看，「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初兒啊，都是爹的不是，爹如果不是貪圖這個官位，當年在先皇駕崩時就該帶著你們退隱山林，從此不參與朝政，如是那樣也不會有今天皇上賜婚這等事了，我們一家人雖不能錦衣玉食，卻也落得個逍遙自在，你也可實現自己選擇夫婿的願望……」
以初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抓了顧展堂的胳膊勉強一笑︰「爹，女兒不怪您，也怪不得您。如果不是您和娘，女兒又怎會順利的活到十六歲？雖然皇上這就是在逼婚，可我們又能怎麼辦？娘不是常說，人活一輩子怎麼也逃月兌不了一個命字嗎，好吧，我認命。」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輕喚︰「老爺，宮里送來的喜娘已經到了，說是要給小姐著喜服，做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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