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鐘靜好茫然不安時,耳畔間傳來了踏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她轉頭一望,遠處有著零星的火把朝著她的方向搖曳地飄來。
她腳步遲疑了一下,便是趕緊縮在了那個木箱身後。半夜經過山崖的人,若不是趕路人的話,也應該不是好人吧。
「你是鐘家的人?」馬蹄聲停了下來。
就在鐘靜好將身子縮著一團,鴕鳥心態地將整個頭埋在膝蓋中時,耳畔傳來了一粗獷的男聲。
鐘靜好猶豫地抬起頭,那人手中的火把冉冉著火焰,讓已是在黑夜中呆久了的她眼楮不由地一眯,躲閃開來。
「你是不是鐘家的人?」那男聲有些不耐煩了。
鐘靜好听著他的問話,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用恐慌不已的眼神看著那發話的中年男子。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短衫打扮的男子手中也拿著火把,正在翻看著這命案現場的尸體們。
「難不成是個啞巴?」那中年男子瞅著她那驚恐的表情,「還是被嚇傻了?」
「大哥,這的確是鐘家送親的人。」另一個男子走到了那男子的身旁。
「還有活口沒?」
「都探過鼻息了,沒有其它活口了。看這他們的樣子,怕是踫到了山賊了。」
「這虹鳳城城郊的山賊倒是凶狠得很,殺人從來不留活口,官府都特地圍剿了他們好幾次,都沒個結果。」同行的男子也圍了過來,開口說道,當看到躲在木箱旁的鐘靜好時,愣了一愣,「這小女孩倒是命大,居然還活著。」
「那找到新娘了麼?」
「我們看過了,倒是沒看見。」
鐘靜好听著他們的談論內容,暫且可以排除他們是壞人的可能。而且按著這男子反復問她的話,他們應該是特地出來尋這些人的吧。
鐘家?倒是同她一個姓氏了。
「小丫頭,你不用怕。」那中年男子蹲了下來,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們是陳府派來尋你們的,你們是路上遇到了山賊,對不對?你家小姐呢?」
鐘靜好看著那男子的眼楮,角色一時轉換不過來,仍是傻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他已是沒有再問她是不是鐘家人了,卻是沒將她同新娘聯系在一塊,這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呢。
「看來真是嚇傻了。」那男子失望地站起身,看著四周,「你們四下都找過了吧?有沒有找到那新娘?」
「都找過了,的確是沒有看見。」
「夫人她們還在府中等著我們回話呢,眼下這麼晚了,可是耽擱不得了。」那中年男子吩咐道,「眼下也別無他法了,先把這小女童一起帶回去交差吧。」
「是。」其它男子應道,「那這些尸體怎麼辦?」
「差個人通知官府去,等到天亮的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收拾的。我們陳府不要插手過多。」
鐘靜好隨後被那中年男子抱上了馬,雖然內心抗拒著,卻是不敢反抗。她雖不想去那個未知的陳府,但若是讓她一人留在這荒郊野外,遍地尸體的地方,她更是害怕。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從虹鳳城城郊外到城門外路程並不是很久,而對于鐘靜好來說,卻是漫長得很。她坐在馬背上,看著身旁陌生的場景交替而過,心中越來越是恐慌,反復地捏著自己的大腿根,希望這是一個夢,捏疼了,就會被痛醒。
「這夜里風大,的確有些涼了。」同騎在馬背上的中年男子見她渾身發抖,便開口說道。
鐘靜好默默地點點頭,仍是不願出聲。
待到城門下時,中年男子長吁了一聲,拉住馬韁繩,一躍下馬,朝著夜里守門的士兵走去。
「嘖,方才出來的時候,已是打點過一番了,現在進城門還是要孝敬他們。」身後有一個年輕男子有些不滿地說道。
「你可小聲點,莫讓那些爺們听見了,你就準備今晚在這城門外露宿吧。」
那年輕男子似乎有些不服氣,又是低聲怨了幾句,便也不再說話了。
鐘靜好看著這古代風格的城門,朱紅厚實。在它的側角處搭著一個簡易的木房,點著幾盞昏黃的燭火,那里頭走出來一個士兵打扮的絡腮胡男子,雙手抱胸,搖著頭似乎為難的樣子。
但是隨後那中年男子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個布袋之後,絡腮胡用手掂了掂,便很是滿意地塞進腰間布袋中,朝著站崗的士兵們揮了揮手。
那些士兵們見領頭下了手勢,便趕緊吱呀地將城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走吧。」中年男子重新回到馬上,朝著隨行的陳府護衛們吩咐道。
「劉爺,改日有空了,我請你喝酒啊。」中年男子騎著馬匹再路過那絡腮胡時,笑著寒暄道。
「哈哈,那我可是等著你了。」
「一定,一定。」
鐘靜好也望著那絡腮胡男子,見他正打量著自己。因為心虛加上恐慌,使得她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彈。
馬蹄聲在城內街道中行走,踏踏聲響在靜謐的黑夜中回響著,顯得空空落落。只有遙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銅鑼聲。
這一切太過虛幻,又太過真實了……
那中年男子最終在街北一處高宅朱門前停了下來,也伸手將她抱下馬來。
鐘靜好站穩了腳步,星眸越過他的高大身子,用著孩童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古代府邸,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玉白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那正門之上掛著一個匾額,上面用著金漆,大書著「陳府」兩字。
「你們也都去休息吧,莫耽誤了明兒當值。」
「好吶。」
那隨行的人牽著各自的馬匹朝著府邸旁的馬廄走去,中年男子並不朝著大宅正門走去,而是大步走向宅邸圍牆的另一側,鐘靜好下意識地跟緊了他的腳步。
待走到宅邸西邊的一處角門旁時,他轉過頭道,「好了,小丫頭,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去通報一聲。」
鐘靜好趕忙點了點頭,腳步小小地往後退了一步。
中年男子手執起銅色門把手,一下一下地打在門面上。
不消一會兒,一個衣帽周全,十六七歲光景的家丁手中提著油紙燈,將門打開一望見是中年男子,「陳安,你可是回來了,夫人她們都還在廳堂內等著呢。鐘家的人找到了沒?」
「待會兒再說吧,我先進去通報一聲。」陳安側身便往里頭走進,但是沒走幾步,便回過頭來交代,「陳德,這丫頭是鐘家人,你先幫忙守著,看看老夫人待會兒怎麼說。」
「你快去吧。這里交給我,沒事。」陳德朝他擺擺手,隨即轉頭朝鐘靜好笑道,「小丫頭,你傻站在那干嘛啊。進來吧,我可是要關門了。」
「我……」鐘靜好有些猶豫地支吾了一聲,她不願進去這高宅深院之中。可是眼下她的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最終心中一嘆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