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靜好吃驚地質疑了一聲,眸子瞅著沈秋月,支吾道︰「大夫人,奴婢不是三少爺的近身丫鬟啊。」
走在陳京華側旁的楊寶燕听到這一命令,也是猛地轉回過聲來,語氣有些別扭,「姐姐,你是不是記錯了人啊。這丫鬟可是鐘家帶過來的晦氣丫鬟,你讓她現在留下來伺候三少爺,升為近身丫鬟,不大妥當吧。」
沈秋月煙眸淡淡凝了她一眼,溫聲道︰「當初我讓她進雅蘭苑的目的,就是能讓她陪著燁兒說說話、解解悶。現在燁兒醒來了,正是需要有人在旁伺候。而靜好剛才的舉動,也是說明了我當初的決定並無差錯。」
楊寶燕被她的話一堵,仍是不甘地說道︰「姐姐啊,這可是壞了陳府的規矩。這外來的丫頭隨便幾天便是能升到近身丫鬟的身份,府里其他下人會怎麼想啊。姐姐別怪我多嘴啊,我也是替陳府著想啊。」
「正因為她是鐘家的人,再過幾天便是由著鐘家人一同過去秀蓉城。現在她暫且在燁兒的身旁伺候著,府里其他的下人若是說了閑話,待到她走了之後,自然會平息。」
看來沈秋月是鐵了心要讓她伺候陳銘燁了。鐘靜好低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中卻有些疑惑,若是說細心體貼,她絕對是不及雅蘭苑的其余丫鬟的,為什麼沈秋月篤定要她這時伺候陳銘燁?
「都別爭了。」老夫人手中撥轉著佛珠,掃了她倆一眼,「就讓這丫鬟留下來照顧燁兒吧。」
「是,娘。」
「老夫人,這……」楊寶燕不服地仍想爭辯。
老夫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要記得你的身份。」
楊寶燕頓時像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般,臉色煞白,只得委屈地低下頭,「是,老夫人。」
鐘靜好看著楊寶燕方才恃寵若嬌的咄咄逼人,現在卻因為老夫人簡單的一句話敗下陣來。雖是不同情她,卻是為她身為妾室可悲。
身為封建社會的妾室,無論你如何得寵,你永遠都只是男人的附屬品,你的榮耀都來自于主人的恩賜。一旦失寵,便是什麼都沒有了。
鐘靜好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走出臥房之後,嘆了口氣轉過身來,見候大夫已經氣定神閑地坐在床榻旁,幫著陳銘燁把脈。隨行的助手們也是各自忙開。
鐘靜好走到了陳銘燁的床榻旁,看著他低垂著眼眸,目光有些黯淡,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伸出棉被外的手腕。
鐘靜好跟著屏住呼吸,靜靜地站在一旁。
她從來沒有做過伺候人的事,更別說這近身丫鬟了。雖然楊寶燕為了這稱呼這麼激動,但是對于她來說,只不過是進一步禁錮她的符號而已。也許,如果她是同碧春一樣是粗使丫鬟的話,指不定早就模清府里情況,逃了出去。
「你本不是府里的人?」
一聲輕輕柔柔的問話打斷了鐘靜好的思緒,鐘靜好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候大夫也是把好脈,背影朝著她,臨案書寫著藥方子。
鐘靜好尷尬一笑,「嗯,我不是,奴婢是秀蓉城鐘家府里的人。」
「難怪你的名字不像雅蘭苑其他人的。」陳銘燁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你既然是鐘家的人,為何會來陳府當值呢?」
鐘靜好听他這麼一問,頓時一愣。看來陳府為了他的病四處找沖喜新娘的事情,是瞞著陳銘燁的。
「嗯?」陳銘燁見她發愣不說話,輕聲喚道,「靜好,怎麼了?」
「呃,沒事。」鐘靜好孩子氣地撓撓頭,做出天真無辜的表情,「三少爺能夠關心奴婢的出身,奴婢受寵若驚。只是奴婢的身份的確不足掛齒,奴婢本是陪著小姐一同前來虹鳳城探親游玩,卻是在途中遭遇了不測,小姐也失蹤了。奴婢在虹鳳城是人生地不熟,多虧陳府護衛相助,將我帶回陳府。大夫人又是慈悲寬容的菩薩心腸,不僅差人去鐘家報信,還好心收留了奴婢在陳府當值。」
既然陳府人不願讓陳銘燁知道沖喜的事,她也不要畫蛇添足,給自己添麻煩。
陳銘燁听了她的話,也不質疑,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家小姐現在可有消息了麼?」
就站在你面前呢。鐘靜好在心中默默地回道。
「謝三少爺關心,還沒有消息,不過我家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鐘靜好嘴上說著客套的吉祥話。
陳銘燁微微頜首,眯上眼,似乎累了,也不再說話了。
候大夫花了很長的時間寫藥方子,宣紙換了一張又一張。
鐘靜好趁著替候大夫沏茶端去時,偷偷瞅了一眼。宣紙上已是寫了許多的草藥名稱,她也看不大懂,但候大夫執著狼毫筆的手遲遲未落,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嘴角往下沉,陷入了思考中。
鐘靜好看著候大夫這般神情,心情更是輕松不起來了。本是見陳銘燁昨日服了藥,今日就醒了過來,這病會慢慢有起色。
難道陳銘燁真的已是病入膏肓,再厲害的神醫也治不好了?
鐘靜好連忙搖搖頭,不讓自己想出這麼不吉利的後果來。陳銘燁一定會沒事的,她也一定能夠安心的離開陳府的。
候大夫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寫完藥方子,隨即轉身跟著其他助手們一同出了去。
鐘靜好也想跟出去听候大夫具體的診斷結果,但又顧及到自己現在的近身丫鬟身份,只得乖乖地呆在了臥房內。
陳銘燁眯著眼楮,呼吸均勻輕緩,似乎又睡了過去。
鐘靜好依稀听得見雅蘭苑廳堂傳來的聲音,卻更是顯得此刻臥房的安靜。
夏日正午的炙熱陽光,透過了秀錦格木窗的煙羅紗,朦朦朧朧地灑在了青石地板上,折射的光芒將病榻上的少年肌膚照得透明,蒼白得似乎要與空氣融為一體。
鐘靜好嘆了口氣,踮起腳尖松開了床柱兩側的銀鉤,將絲織床幔放下。好讓陳銘燁睡得舒心些,不然刺眼的陽光擾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