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河堤旁,有個身穿淺綠色襦裙的少女正蹲在水流石階上,低垂著眸,認真地揉搓著衣裳。
「靜好。」一個淡粉色身影從石橋那頭跑了過來,還等不及跑到那女子的身旁,就著急地喊道。
鐘靜好回過眸來,看著來人。
寒風一吹,將鐘靜好鬢角的發絲吹揚,眼角眉梢間,是豆蔻少女的清純氣息。兩彎黛色的柳眉,籠著一對流轉的晶眸,顧盼生輝。人面桃花,紅唇粉黛,淡淡倦倦的笑意,纏綿在嘴角。
「櫻子,怎麼了?」鐘靜好隨意地用著手腕撥弄了鬢角的發絲,將它們撫平。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齊櫻子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師傅找你找得好急,你倒是悠悠閑閑地在這兒洗衣服。你都在師傅身旁呆了六年的時間了,還不知道他的脾氣麼。」
「六年啦。」鐘靜好呵呵地一笑,「師傅的脾氣我早就模得透透的了。嗯,讓我猜猜,師傅剛才肯定是說了︰齊櫻子,你去把那個鐘靜好給我拎回來,看我不好好地教訓她一番,整天瞎跑,我要打斷她的腿,她的腿!」
鐘靜好手中洗衣服的動作不停,嘴里模仿著林寒山說話的腔調,有聲有色地說著。
齊櫻子被她的話逗得一笑,「靜好,你學師傅學得真的好像啊。」隨即正色道,「不對,不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師傅真的很生氣,大白天要找你,卻是連個人影都不見。」
「櫻子,我不在院子里,自然人影也是不在的。」鐘靜好促狹得說道。
「哎呀,說不過你。」被開涮的齊櫻子跺跺腳跟,「靜好,你快洗完了麼。」
「差不多了吧。」鐘靜好兩手分別握著衣服兩側,用力地擰了擰,滴答的水珠在河堤石路上濺開。
齊櫻子雙手搓了搓,朝掌心里哈了一口氣,「這天兒真是冷呢。水也是冰得很,這時候洗衣服就像是用刀子刮著手。」
鐘靜好嗔了她一眼,「難怪你的衣服都慪了一堆沒有洗了。你是準備明年春天暖了之後再洗麼?」
「明天,明天洗。」齊櫻子微吐丁香舌。
「來,幫著我一把。」鐘靜好將衣服一端伸到了齊櫻子手旁,「許是手凍僵了,使不上力。」
齊櫻子雖然嘴上咋咋呼呼地喊著冷,倒是乖乖地幫著鐘靜好擰干衣服。
「好了麼?」
「嗯。」鐘靜好彎腰將木盆挎在手肘間,「天氣太冷了,衣服曬在院子里也是不干。待會兒拿去灶台旁烤烤。」
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慢悠悠地走回到戲班子。
「靜好!」
一道怒氣沖沖的男聲,在她們腳步剛掛進後院的門檻就響了起來。
齊櫻子低聲哀嚎了一聲,她顧著和靜好說話,真的將林寒山的指示拋在腦後了。
鐘靜好不慌不忙,煙眸帶笑,「師傅,這大冷天的,你一個人坐在石凳上,不覺得凍得慌麼?」
「你是越長大越沒個規矩了。」林寒山搖了搖頭,「想當初我在虹鳳城見到你時,你乖巧懂事得很。」
「女大十八變嘛。師傅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鐘靜好一點也沒想著讓他,就像是同親人之間的交流般,信任著彼此而調侃對方。
當初決定跟著林寒山,進這個戲班子,只是臨時的打算,並沒有想過長久計劃。而戲班子里的人都是待她不錯。雖然這六年里,戲班子的人有來有走,但鐘靜好卻是本分地待著。
不知不覺中,時光飛逝,這當年瘦弱的鐘家小姐身體也是健康的成長,許是遺傳基因不錯,也算是出落得大方。
「你是做姐姐的,給櫻子樹立個榜樣。」林寒山瞪了她一眼,「整天沒大沒小的,以後有哪個婆家敢要你。」
「誰稀罕。」鐘靜好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
「靜好,你年紀不小了,該是給你找個婆家的時候了。」林寒山雙手抱胸,神情似乎在認真地思考。
「咱年方二八,還是青春年少呢。」鐘靜好沒好氣地說道,「而且師傅,你整日帶著戲班子東跑西竄的,哪有工夫給我介紹好親事啊。」
「咋沒工夫了。」林寒山眼神瞅了瞅院子外,「昨兒涂家少爺娶親的時候,不是也把那撮合的媒婆請去喝喜酒了麼。我也私下同她問了問,她運兒旺,撮合的親事都是不錯。」
「呵,師傅。」鐘靜好調皮一笑,「昨兒在涂府,我們在上面辛苦地唱戲賺錢呢,你倒是輕松啊。既然這麼想著喜事,不然就讓媒婆幫你撮合一個吧。最好快點兒,能讓我在明年春天的時候,可以看看師母。」
「哈哈。」齊櫻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啥?」林寒山轉過頭,面無表情。
「哈哈,你們倆的對話好好笑,師傅,你完全佔不了上風。」齊櫻子單純得很,直腸子地實話實說。
「齊櫻子。」林寒山仍是面無表情。
「啊?是。」
「今天功夫都練完了麼?」
「嗯,剛剛練完了。」
「去戲台子上練練,待會兒唱一段曲兒試試。若是嗓子都沒開好的話,今天中午就不用吃飯了。」
「師傅……」齊櫻子哀嚎道。
「去。」
鐘靜好深表同情的朝齊櫻子聳了聳肩,再側眸看了看自己挎著的木盆,暗示她沒有辦法同齊櫻子同甘共苦了。
齊櫻子一臉委屈地離開院子,嘴里還在嘀咕著早知道不說了。
院子里的兩人看著齊櫻子嬌小的身子消失在拐角處後,互相望了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笑。
「要是櫻子像你以前那般刻苦,我就不用擔心了。」林寒山嘆了口氣,「整日想著玩,對練功卻是提不上興趣。」
「她還小嘛。想多玩一會兒,也是正常的。」鐘靜好替她說著好話。才十幾歲的孩子,整日練習著小嗓唱腔和基本功,即便是再有興趣的事情,也是變得枯燥無味。
「你那時候也小,學得也快。」
「那是夏娘教得好。」鐘靜好笑道。心里卻是暗自補了一句,而且我也已經過了貪玩的年紀了。「對了,師傅,你火急火燎地找我,是有啥事麼?」
「哎,正好說到這人呢。」林寒山眉頭緊縮,「就是夏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