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靜好看著陳銘燁那月白色身影漸漸被漆黑夜色吞噬之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僵直的身體神經此刻也才敢放松下來,渾身肌肉都酸痛得抽筋。
被陳銘燁恐怖分子的氣息震懾到的不止鐘靜好一人,其余兩個丫鬟也是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出于好心也出于好奇地攙扶著鐘靜好起了身。
「謝謝兩位姐姐。」鐘靜好一面揉著腰,一面道謝,「今日若不是兩位姐姐出手相救,這局面還不知道如何收場呢。」
其實這兩位丫鬟並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終究她們的存在還是幫了鐘靜好的大忙。
那兩人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站在鐘靜好右側旁的丫鬟擺了擺手道,「我們也是被嚇了一跳啊。」
「是啊,很可怕吧。」鐘靜好立即做出贊同的神情,附和道。像是在危機之後同她們建立了革命友誼,瞅著右側丫鬟的小圓臉,看她一團孩兒氣,年紀應該比自己小。
「方才看到陳少爺那個冷冰冰的模樣,真是嚇了我一跳。」右側丫鬟歪了歪腦袋,「我還在心中暗自琢磨這幾日都是溫和儒雅的陳少爺,今日怎麼變得這麼可怕。」
「這幾日?」鐘靜好有些疑惑,「陳銘……呃,陳少爺他在穆府住了幾日麼?他不是今日來赴喜宴的麼?」
「是啊。」右側丫鬟巴眨著天真眸子,事無巨細地說,「不過陳少爺好像同我們主子交情匪淺,生意上也有所往來,所以前幾日便是來了臨河城,下榻于我們客房內。」
「嗯,原來是這樣啊……」鐘靜好听得仔細。以前陳銘燁生病時,陳府老爺也是在京做生意順帶了個醫生回來,看來他長大之後是子承父業了。
「香兒,你別亂說話了。」左側丫鬟此時出聲干預道,「主子們的事情,輪不到我們在這兒亂嚼耳根子,莫叫外人听了去,可有你好受的。」
鐘靜好明顯感覺到左側丫鬟在說「外人」時,語氣著重地強調著,而且眼神也是變得有些防備。
「是,靜姐姐。」香兒很乖地應道,也是不再吭聲。
「不好意思,我的確是個外人,不過剛剛香兒說的話,我絕對不會亂說的。而且她也沒有說什麼主子的壞話。」鐘靜好尷尬地笑道,「不過呢……剛才在這里發生的事情,你們會不會……」
「剛才這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靜兒倒是干脆利落地給出了她答案。
「啊,謝謝,謝謝。」鐘靜好猛地點點頭。在深宅大院里當下人,想要好端端地活下去,有時要睜大眼楮,豎起耳朵,但更多的時候是要蒙著眼楮,堵著耳朵。
雖然剛才是她歇斯底里地亂喊叫,存心讓陳銘燁難堪,但是眼下危機過去了,她也是要考慮到自己的顏面了,若是她們將今天的事情傳出去的話,丑聞傳到最後,肯定是離譜得不行。到那時,她的清譽也毀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是浸豬籠還是立貞潔牌坊。
「你不是我們穆府的丫鬟,為什麼會在內院啊?」香兒換了一個話題,眸子上下掃了她仍是濕噠噠的衣服,湊近了她的耳朵問,「你和陳少爺兩人都是濕噠噠的,你們剛才去戲水了?」
「呃……」鐘靜好有些無語,還戲水呢,根本就是謀殺未遂。
「香兒,你還說。」靜兒用冷眸子瞪她們倆。
「不說了,不說了。」香兒孩子氣地用手指捂著嘴巴,跺著腳,躲在了靜兒的身後,將主動權交給靜兒。
「你是今天老爺請來的?」靜兒瞅著她樸素的打扮。
「嗯,是來唱戲的。」鐘靜好左手擰著自己右袖口,試圖擰干一些。
「你不在茶室里呆著,跑內院來干什麼?」
「不是我主動來的,是……」鐘靜好說到這兒,兩食指在嘴唇旁交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眸子卻意味深長地往陳銘燁方才離開的方向掃了掃。
靜兒顯然明白鐘靜好的意思,也不再問,「這里離茶室有點遠,你知道怎麼走麼?」
「不知道。」鐘靜好可憐巴巴地鼓鼓腮幫,「我腦袋有些笨。」
靜兒低頭想了想,轉頭和香兒說,「你先回去吧,我送她一段路。若是放她一個人走,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勞什子來。」
「嗯,好。」香兒乖巧地點頭。
「謝謝,靜姐姐。」鐘靜好感激道,看來人間處處有真情,靜兒雖然謹慎小心,但還是一副熱心腸。
鐘靜好跟著靜兒往回走了幾步,回頭掃了眼亭閣交疊的內院,心中一琢磨,打蛇隨棍上,「靜姐姐,這里離東廂近麼?」
靜兒有些防備的看著她,「你想做什麼?」
「沒事,就是隨便問問。」鐘靜好被她瞪地縮了縮脖子,為自己開月兌道,「想找點話題來聊聊而已。」
靜兒仍是警惕地掃了她一眼,轉回頭去後,腳步有些加快了。
鐘靜好在心中嘆氣,看來這次夜闖穆府探夏娘的行動是徹底失敗了。不僅失敗了,還差點搭進去自己的性命。
都怪陳銘燁,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出現,還那麼多管閑事的叫住她。又不是在他的府里,她到處瞎逛關他什麼事!
鐘靜好一路機械地跟著靜兒的腳步,碎銀色月光柔和地打在她們身上,穆府的幽然美景也披上了一層如霧似煙的輕紗,裊裊如玉。
不過再美的美景,鐘靜好也是無心欣賞。
漸漸地,耳畔間傳來了喧鬧之聲,那熱鬧了一整晚的園子仍是在持續著它的歡樂,表面的光縴浮夸。
鐘靜好眸子一轉,見她們正路過剛剛那道長廊,靜兒腳步仍是飛快,有些疑惑,「靜姐姐,茶室不是在那頭麼?」
「嗯?」靜兒眉頭蹙起,提高了聲調。
「茶室不是在那長廊盡頭分岔口那里拐進去麼?」鐘靜好還記得陳銘燁剛剛說的話,特地用手指了指長廊的盡頭。
靜兒用很古怪的眼神瞅了她一眼,腳下步子卻是不停,一字一字地說道︰「往那里進去,是姨娘們住的地方。」
「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