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靜好見眾人都笑得那麼開懷,心中更是有種娛樂大眾的成就感和使命感。這場丑角戲碼正演到高潮,若是嘎然停止,那就是對看官們的不負責任。
而且林寒山此刻的表情真的很好笑,鐘靜好壞心眼地想著。
「掉茅坑後,我心急,我惱羞,我不敢回來。」鐘靜好還有模有樣地抽泣了一下,伸手掩著眉目,「我愧對師傅的教誨啊。」
「我平時教導你的東西都掉到茅坑里去了吧。」林寒山已是面如死灰,看著鐘靜好雖是凍得慘白,卻仍是鬼精靈的使壞招。
「徒弟怎麼敢啊,還在腦袋里裝著呢,叮咚叮咚響呢。」鐘靜好諂媚笑道,「師傅平時不是教導我們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姿態,莫叫人看扁了去麼。我一時失腳落得一身腥臭,哪里敢回到茶室來。若是我那麼大咧咧地回來,不是給師傅您丟人麼。所以,我就去洗洗了。」
「你是連同腦袋一起浸到水里去洗的?」
「在穆府的湖邊隨便刷了一下,師傅您不知道穆府的夜景美得很喲,我又是一個不留神,掉到湖里去了。」鐘靜好說完後,攤開手,一臉給自己打敗了的苦相。
「你是說你先掉進了茅廁里,然後又掉進了湖里?」林寒山替她總結,胡子吹得一飄一飄的。
「師傅,我覺得我應該補鈣了。這腿骨頭怎麼就站不穩呢?」
「哼!鐘靜好,當了你師傅這些年來,還不知道你的鬼主意最多,編著這些來糊弄我!」林寒山雙手抱胸,擺明了不信。
「師傅,穆府的護衛剛剛都跑去琵琶湖看熱鬧……呃,不是,去解救我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他們,我的確是從湖里出來的。」
鐘靜好自覺地將陳銘燁從掉湖記憶中屏蔽,與他相聯系的東西越少越好。
林寒山見她信誓旦旦地搬出目擊證人來,也是有些相信了,但還是用著懷疑的眼神瞅她,死死地瞅著她。
「徒弟說得句句屬實啊。」鐘靜好眨巴著眼楮,但突然鼻子發癢,打了一個噴嚏。
林寒山見她這般狼狽相,也是不再追問,擺了擺手,算是放了她一馬了。
「謝謝師傅。」鐘靜好更加可憐兮兮地揉了揉鼻子,輕掂著腳尖,走到爐火旁。
茶室的眾人見好戲散場了,也是各自恢復了聊天的話題。
「靜好,你這麼烤是烤不干的啦。」齊櫻子見鐘靜好蹲在爐火旁,整個身子都恨不得鑽進去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方才凍得不行了,臉部神經都僵硬了,讓我再烤烤。」鐘靜好活絡著自己的臉部肌肉。
「好險今天我出門時,多帶了一套衣服來。」齊櫻子也蹲了下來,「不過對于你來說,可能小了一些,你要不要換上?」
「當然要,再小的衣服也比這身濕噠噠的衣服強啊,黏在我身上難受死了,還非常的重!」鐘靜好立馬開始嫌棄自己剛剛還拼命烤著的衣服,「櫻子,你真是有先見之明。走走走!」
鐘靜好換上了齊櫻子的衣服後,感覺寒意頓時少了一半,壓在身上的衣服重量也是輕了許多,很懂得知足地抿著嘴笑。
現在饑寒交迫的「寒」解決了,可是五髒廟咕咕的叫。她習慣在上台唱戲前不吃東西,等到表演結束後,才放松心情地大吃大喝。所以,她現在是餓的前胸貼後背,胃酸直冒。
「喏。」
鐘靜好又重新蹲在爐火旁,捂著肚子苦著臉時,一聲沒好氣的男聲在她側旁響起,隨後一只肥得流油的大雞腿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鐘靜好眼神冒著黃鼠狼的精光,趕緊伸手一抓,生怕是自己餓昏了出現的幻覺。然後,再張大嘴,毫不顧忌形象問題,津津有味地嚼著鮮女敕的雞肉。
「吃慢些,沒人和你搶。」林寒山看著她不雅的吃相,不禁教訓道。但是語氣並不生氣,倒是有著疼愛。
「我就知道師傅您心疼我。」鐘靜好嘴里還塞著肉,含糊地說道。
林寒山是真心地待她如女兒,以前林家戲班子還未在臨河城扎穩腳跟前,她就跟著戲班子在各地轉悠賣藝。每次吃飯時,林寒山生怕她個子小搶不著菜,總是私下地給她備著一份。
「哎,你真是不讓人省心,知道師傅疼你,還撒謊騙師傅。」林寒山端了兩把椅凳來,自己坐一把,讓蹲著吃的鐘靜好也坐好。
「我哪敢騙師傅啊?」鐘靜好閃爍著眸子。
「哼,剛才不拆穿你,是怕大伙兒都不好受。」林寒山瞪了死不悔改的她一眼,「還說啥掉進茅廁了,茅坑里那些東西的味兒能是你在湖里涮了涮就能去掉麼?」
「師傅,您當我是火鍋料呢。還涮涮……」
「正經點!」
「是。」
「你剛才是偷溜著想去見夏娘吧。」
「哪有……」鐘靜好正打算否認,見林寒山一臉嚴肅,再回眸瞅瞅手中的雞腿,也是嘆氣松了口,「師傅您是了解我的。」
「都警告過你了,還這麼胡鬧。」林寒山低聲斥道。
「我實在忍不住嘛。穆府人平時不讓夏娘出來,也不讓我們進去。現在好不容易能在穆府里,我自然是要去找夏娘。她現在小產,我好想她……」
「胡鬧!」林寒山不听她解釋。
「下次不敢了。」鐘靜好規矩道。恐怕她也沒有下次機會能進穆府了。
沉默了半響後,林寒山轉過頭來,「那你見到夏娘了麼?」
「師傅,您也想見對不對?」鐘靜好眉梢輕挑,逮到機會就反擊,「剛剛還那麼義正言辭地凶我。」
「哼!」
「哎……沒有見到啊。」鐘靜好聳拉著腦袋,滿臉苦楚地盯著手上那根雞骨頭,「本來有機會見到的,可是我在關鍵時刻遲疑了,被騙了,被陷害了,掉入湖里了。」
那個分岔口啊,該死的分岔口。
林寒山顯然沒听懂她低聲嘀咕的話語,但是听到沒見到夏娘也是沒有心思再問了,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燃著紅色火舌的爐火,「這就是夏娘的命啊。」
「哎……」師徒兩人又同時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