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靜好從自個院子到洛紫苑咳了一路,碧春也是急急地跟在後頭,神情焦急但無計可施。
「要不我讓府里的大夫給你拿點藥吧。」陳汐若走在鐘靜好的身旁,步子有些小跑,但嘴上仍是不消停,「看你,知道要去見三哥了就這麼激動。一副眼淚汪汪的模樣。」
鐘靜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帶著濃重的鼻音,「若若,你……咳咳……咳!」
「氣都沒緩過來就急忙忙地出門,慢點走,慢點走。」陳汐若扯著她的手腕,「你不要成為咱們府里吃飯岔氣而難受死的第一人,這說出去多丟人啊。」
「還不是你害的,我死了你也沒好日子過。」鐘靜好氣急地說出一長串話,然後又是一陣咳,可是那米粒好像越咳越進了氣管。
「現在說話挺順溜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陳汐若眼見到了洛紫苑門口,停下了腳步,嘿嘿一笑,「靜好,我就不陪你進去了。爹給我請了一個夫子,我要回去做功課了。」
不待鐘靜好反應,陳汐若就是一溜煙地轉身跑了。
鐘靜好無奈地搖搖頭,陳汐若是庶出,親娘是沈秋月的陪嫁丫鬟椿芽。但是她娘在她三歲的時候就死了,沈秋月念及主僕舊情,也是覺得陳汐若可憐,便是帶到了自己身旁來撫養,待她極好。
現在陳汐若已是豆蔻年華,倒是沒有深宅大院里人們勾心斗角的心思,天真爛漫。這也是鐘靜好喜歡和她相處的原因。
「靜好,要緊麼?」碧春站在後頭,小聲地問道。
鐘靜好深吸了一口氣,仍是氣管難受,回頭朝她笑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看著洛紫苑里元媽那胖墩墩的身體從屋里頭走了出來,有些不滿地看著她,「碧春,你若是害怕就在外頭等著我吧。先別一個人回去了。」
剛才她們出來時,匆匆忙忙中鐘靜好還掃了一眼院子周圍,倒是沒有看見陳宏瑜的人影。但是讓碧春一個人回去,她還是不大放心。
碧春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但笑著搖搖頭,「靜好,你剛才還說我一驚一乍呢。四少爺許就是來探探風的,現在準是回去了。哪能一天到晚守著我們院門口的。你進去吧,莫讓大夫人和三少爺等急了。」
鐘靜好勸不過她,遂也點了點頭。
元媽站在廂房前的游廊上,已是叉著腰,腳尖不耐煩地點著地板。
「元媽。」鐘靜好走進了苑里,朝她笑了笑。
元媽嘴里嘀咕了幾句,但也是沒有聲音。
鐘靜好仍是保持著禮貌而生疏的笑容,雖然她不受寵,但有著大夫人時不時的關照,府里的丫鬟們倒是不會欺負到她的頭上來,元媽也不會像第一天那樣對她大呼小叫的囂張。
鐘靜好走到團花木錦門口,隱隱地可以听到陳銘燁低沉的聲音從里傳了出來,突然間心好難受,比米粒岔進氣管還難受。
鐘靜好手捂著嘴巴,小小聲地咳了幾下,米粒仍然堅守著它的位置,竟然在她的氣管中當起了釘子戶。
「大夫人,三少爺。」元媽也不管她做沒做好心理準備,徑直推開了門。
屋內仍是一片淡淡檀木香味,那欣長身形的陳銘燁坐在茶桌旁,一襲銀白色的長袍將他襯著風度翩翩,就連微微側頭看著她的目光都是溫和儒雅。
鐘靜好不知為何,眼眶一下子泛紅,千百般情緒堵在嗓子眼里,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原來恨一個人要花這麼多的力氣,本來以為早就是忘記,卻是在看到陳銘燁的一瞬間了,仇恨淡忘竟變成了萬般的委屈。
該死的……明明只有爭吵和仇恨,她現在怎麼還跟個怨婦似的。
「靜好,愣在門口干嘛呀。」沈秋月看著她呆若木雞,緩聲道。
伴著元媽輕微地不滿嘖聲,鐘靜好才回過神來,趕緊走進了大堂,朝著沈秋月微微一福。余光仍是可以看見陳銘燁的動作,他氣定神閑地端起了一杯茗茶。
她真的是輸了。
鐘靜好為自己的莫名沖動情緒感到挫敗,一委屈又是連聲咳了起來,還盡量地壓低了咳嗽聲,委屈的眼淚也順勢流了下來。
「靜好,你怎麼了?」沈秋月語氣有些關懷,並擺了擺手讓她坐下。
「剛剛馬虎地喝粥,米粒岔進了氣管。」鐘靜好鼻音濃重,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余光可以看到陳銘燁蹙起了眉頭,是不是嫌她這樣丟人了,便胡亂地抹了抹眼淚。
「你倒是挺馬虎的。」沈秋月無奈地笑笑,「既然難受就讓丫鬟來匯報一聲就好了,不用過來了。」
鐘靜好嘴角勉強的笑了笑,嗓子有些發癢,硬是忍著,「我也是好久沒來大夫人您這兒了。今日就是下了刀子雨我也是要過來。」
「你也是知道。」沈秋月淡淡地笑著,轉眸對陳銘燁道,「燁兒啊,你是不知道你這屋里的有多悶。平日里連個院子都是不願出,估計她現在連府里的路都還認不全。這回你正好從外頭回來了,我才是把她叫來我這兒坐坐。你們倆結婚沒幾天,你爹就讓你去了臨海國,結果就去了好幾個月,還不知靜好心里怎麼埋汰我呢。」
鐘靜好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沈秋月是在隨意地和陳銘燁寒暄,但是那個親昵的稱呼好像顯得他們倆多親密。
「娘,是我沒考慮周全。靜好性子有些孤僻怕生,我這次回來定是帶她好好地逛逛府里。」陳銘燁側過頭,眸光深邃,「靜好,你心里有委屈?」
鐘靜好笑著搖搖頭,雖然是回答他的問題,但目光卻不離沈秋月,「怎麼會呢?大夫人待我甚好,我年紀輕不懂事,大夫人不但不計較我孤僻怕生,還事事都照顧到我。我感激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埋汰您呢。大夫人您這麼說,我倒有些委屈了。」
沈秋月笑著頜首,話里有話地說道︰「靜好,你是個精靈丫頭。為人處事生澀了些,但以後可以慢慢地學。若是不懂,也是可以讓燁兒在旁提點提點你,兩人在一起,不就是這麼過日子麼。」
鐘靜好點了點頭,心中總算是琢磨開了,原來她和陳銘燁吵架的事情早就讓沈秋月知道了,今天故意找齊他們兩個人,是以長者的身份做思想工作,也算是一次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