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春無奈地搖搖頭,正準備繼續給鐘靜好上「古代深宅禮儀」小課堂,眸子往她身後一撇,遂趕緊低下頭來。
「嗯?」鐘靜好也轉身朝後看了看。
春日的陽光雖不刺人眼,但照在一處庭軒的琉璃瓦磚上,流轉著綺麗剔透的光芒,空氣中伴著繁花芬芳的香氣,給人一種不真切的意境。而陳銘燁穿著一襲流水雲紋白色長袍,頭戴白玉冠,穩步朝著她們走來。
鐘靜好余光看著藍霏容也走前了一步,臉頰微染黛色,目光依賴地看著陳銘燁。
她瞅了瞅藍霏容的衣裳,又轉頭看著陳銘燁的穿著,心中暗想陳銘燁一貫喜好淡色衣物,而藍霏容今日穿著這一身,倒是挺襯他心意,看來是費了一番心思。
鐘靜好撇了撇嘴,為自己的險惡猜忌心感到不恥,說不定人家就是無意穿了這身衣裳,一如既往的清雅華貴,不像自己有意這般招搖,畫虎不成反類犬。
「燁哥哥。」藍霏容笑著喚道,聲音縴甜。
「霏容,」陳銘燁溫和的笑道,「讓你在這兒等著,真是疏忽了。處理虹鳳城這幾日的事情,本是差不多了。但若若突然來找我,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他說完之後,還轉眸看了一眼不吭聲的鐘靜好。
鐘靜好想起被禁閉一個月的陳汐若,突然覺得低落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去找陳銘燁,肯定是不甘心,死纏爛打的想跟著去臨河城,結果還是失敗了。
「不礙事的。我也是剛剛到,才把包裹物什卸下馬車來。」藍霏容有些羞澀地笑道,「這次去臨河城,我不知道要待上幾日,好像帶的東西有些多了。」
「有備無患。」陳銘燁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霏容,陳府馬車一會兒就來。」
藍霏容面如桃花的嬌羞色,柔柔地點頭。
陳銘燁這時才徹底地轉過身來,看著別開臉看那琉璃瓦的鐘靜好,「靜好,你的行李呢?」
鐘靜好用下巴點了點碧春腳邊的布裹,「喏,都在這兒呢。」
「這麼點?」陳銘燁滿眸子都是笑意。
「濃縮的才是精華。」鐘靜好淡定地說道,還瞟了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
碧春顯然沒有她淡定,听到陳銘燁這麼說,便以為是責怪,便著急地下跪,「三少爺,是奴婢考慮欠周詳,疏忽了鐘姨娘。」
鐘靜好趕緊要攙著碧春的手臂,要扶她起來,嘴里埋怨道︰「碧春,這麼硬的青石板,你也咚地跪下,你真是要把膝蓋跪成兩瓣麼?」
「碧春,起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陳銘燁朝跪在地上攙不起的碧春道。
「謝三少爺。」碧春這才請了身。
鐘靜好瞪了她一眼,彎腰替她拍了拍裙角,嘴里還嘀咕,「你看衣服都髒了,回頭還要洗。」
她全然不知她此刻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神情各異,碧春是憋紅了臉蛋,陳銘燁仍是含笑地看著她,而藍霏容主僕倆則是露出了驚訝神色。
「碧春,今天感覺好些了麼?」
碧春看著陳銘燁和顏悅色問她傷勢,有些受寵若驚,語氣結巴,「好,好多了。多謝三少爺昨日賞給奴婢的藥膏。」
「好什麼好,兩個膝蓋還是淤青的呢。」鐘靜好在旁不滿地說道,「剛才一跪,指不定撕心裂肺的疼呢。」
「那是怪我多問了?」陳銘燁嘴角蘊涵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鐘靜好看了他一眼,隨即聳拉下腦袋,很有覺悟地說道︰「怪我。」
陳銘燁伸出手指,細細地將鐘靜好簪子垂下的幾縷亂了的流蘇理齊。鐘靜好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也是乖乖的不動彈,只是仰著眸望著她。
陽光明朗,卻明朗不過陳銘燁墨眸如玉的光彩,含著淡淡的笑意,卻似讓人如沐春風。鐘靜好從他的眸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一個膽怯而目瞪口呆的神情。
「挺好看的。」陳銘燁理齊後,又凝神看了一眼,溫和笑道。
「大夫人送的。」鐘靜好有些無措地用手模了模已理齊的流蘇,「這簪子著實好看珍貴,只是配錯了主子,我動靜太大,倒是就將它弄得亂成一團。」
她在胡說些什麼啊。鐘靜好說完就後悔,但是好像如果不說話的話,她沒有辦法擺月兌這尷尬曖昧的場景。
「我覺得配你正合適。」陳銘燁笑道,又上下打量了她,「靜好,今天你很漂亮。」
鐘靜好眼眸忽閃,突然掃到藍霏容的目光,她的神情有些受傷,卻仍是保持著溫婉的笑意。心里暗暗叫不好,明明是要為以後做打算,免于深宅斗爭,而現在好像因為陳銘燁的原因,她半只腳都已經踩在泥濘中了。
「無事獻殷勤,你是不是打算著什麼鬼主意?」鐘靜好腳步往後一退,像是退開了這危險曖昧的場面,用玩笑緩解場面,「我這是衣錦還鄉,這種感覺你不懂」
陳銘燁手指模著下巴,鄭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鐘靜好經常猜不到他下一步的舉動,但這次卻是異乎尋常的第六感,感知到了陳銘燁存心往下說的話,趕緊說道︰「我一個人回去」
「哦?」陳銘燁對她過激的反應,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滿意她防備的口吻。
鐘靜好頓時有種悲戚的感覺從腳底往上升,她只想著能照顧好藍霏容的情緒,卻忘了陳銘燁是個有著超級控制欲及沙文主義潛質的少爺。鐘靜好自認不是個能有強大腦細胞,與他人斗智斗勇的性格,只想碌碌無為的活下去,輕如絨毛的睡死去。想來想去,存活在這陳府里太累了,還不如趁著這次回臨河城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呃,嗯,這個。」鐘靜好腦袋里迅速地搜集詞匯,整理語句,「陳銘燁,你這回去臨河城,不是為了藍府老爺的事情麼?現在府里事務繁忙,你又不能走開太多天。所以是要好好地利用每分每秒在刀刃上,不用在這些瑣事上浪費時間了。我一個人回林家班那兒就好了。」最後還呵呵地干笑了幾聲,算是委婉地說明了。
陳銘燁微蹙的眉頭仍然沒有松開,墨眸探究地看著她,似乎看穿了她正在打著逃跑的主意。
不會吧?鐘靜好被他看得腳底發毛,逃跑的苗頭才剛剛燃起,就要被遏制下去。指不定陳銘燁出爾反爾,不讓她去臨河城了。
「馬車怎麼這麼慢啊?」鐘靜好不想再繼續話題,腳步蹦到邊門口,四處望著府前大道。
趕早不如趕巧,正當鐘靜好說著時,東側就駛來了一輛馬車。
「哈,來了。」鐘靜好歡喜的叫道。
但馬車駛近了之後穩穩地停在陳府白玉石階前,她才發現這不是陳府的馬車。正失望之余,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馬車上輕身躍下,她看清了看人,嘴角立即盈起了笑意。
歐陽霖身穿著一襲灰綠色錦緞長袍,袖袂袍角繡著暗紅色的團花如意圖案,邊緣用金線壓底,愈發顯得身形修長,氣宇軒昂。
「霖,你來了啊。」鐘靜好朝他笑道。
歐陽霖桃花眼帶笑,「我們昨日才商議要回臨河城,本是以為會等上個幾天。今天陳府小廝來找我時,我還以為你存心作弄我呢。」
「我倒是想來著。」鐘靜好調皮地眨了眨眼楮,「霖,若是你再晚幾步來,我們可就是走了,那時你才被作弄了。」
「沒事,我快馬加鞭,指不定能趕在你們慢悠悠的馬車前頭,替你們接風洗塵。」歐陽霖神情自若,看著鐘靜好身旁的人,「昨日那陳府六小姐怎麼沒來?」
「犯了錯,被關禁閉了。」
歐陽霖露出同情臉色,似乎不大贊同,「看來陳府的人動不動就喜歡關人禁閉,卻是不了解囚禁得了身體,卻囚禁不了心。」
鐘靜好有些尷尬,他的話里有話,知情人一听就知道他在嘲諷陳銘燁之前的暴力行為。她緊張地轉頭看著陳銘燁,果不其然,臉色很黑很冰冷。
「呵呵,霖,你真是愛說笑。」鐘靜好干笑著打著圓場,生怕他再說出些故意激怒陳銘燁的話,趕緊快步走到歐陽霖身旁,嘴里還寒暄道,「霖,站那麼遠干什麼啊?正午太陽也大,你也躲到蔭處,稍等一會兒。」
直到她站在歐陽霖跟前時,背對著陳銘燁他們,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說話干嘛這麼沖啊?你難不成想害我再被關禁閉。」
歐陽霖無所謂地聳聳肩,也輕聲道︰「你若是再被關禁閉,只要你開口,我就救你出來。」
「哈哈,你行李也很多啊,有備無患,有備無患。」鐘靜好這時微微側頭,故意大聲地說道,隨即又小聲道,「法盲,你可別仗著自己一身功夫了不起,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倒是你被關進了牢里,我可沒能力救你。」
「誰說我要私闖了。」歐陽霖似乎不恥她的觀點,桃花眼凝著她,「我可以堂堂正正的走進陳府,光明正大的帶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