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還蒙蒙亮的魚肚白,鐘靜好便早早地起了身,碧春幫著她梳妝打扮。齊櫻子听說她今日要去穆府見夏娘,便苦苦地央著她,想和他們一同前往。
鐘靜好這次回臨河城後,也問過了林寒山關于夏娘的事情。但是林寒山雖在這段時間多番打听,也是不知道夏娘的具體近況,只道她已是不再受寵。
鐘靜好想著林寒山憂心忡忡的樣子,心也是發疼。
「你若是想同一起去,冒充伺候我的丫鬟可好?」鐘靜好終究心軟,輕聲問道。
齊櫻子本是哭喪著臉,听到她的允諾便立即綻放笑顏,「當然好。」
鐘靜好笑著刮了她臉頰一下,轉頭道︰「碧春,那你今日就留在臨河錢莊。現在先教教齊櫻子一些規矩,省得到時候露陷了。」
碧春心思較為謹慎,愣道︰「靜好,你是打算讓齊櫻子冒充我?如此匆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時間緊迫,我也無法。若是我帶著你同齊櫻子一起去穆府,倒是顯得我有些夸張,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鐘靜好無奈地聳肩,「碧春,你就大略的教一些規矩,能夠唬人就行了。我已經是大咧咧,沒個規矩了,若是丫鬟也是粗枝大葉的話,穆府人怕是要小瞧了陳府了。」
齊櫻子晶亮的眸子眨了眨,「靜好,要這麼麻煩?」
「這可是兩難的事情。我是為難得很。」鐘靜好唬她,見她猶豫顏色,才笑道︰「好了,威嚇的效果達到了。齊櫻子,你現在就跟著碧春好好地學幾招來糊弄人,我出去一會兒。」
「靜好,你要去哪兒?」碧春趕緊問道。
「去陳銘燁那兒。」鐘靜好嗯哼了一聲,「我臨時換了一個伺候我的丫鬟,我也是要讓陳府三少爺先知道吧。」
齊櫻子這時又重新露出笑顏,眼神曖昧,「靜好,你和三少爺的感情真是好。昨日好晚才回來廂房,今日這麼早又去找他。」
鐘靜好被她一說,臉頰緋紅,佯作怒氣,「小孩子家,大人的世界可是很復雜的,我們是在商討正事,你不懂」
齊櫻子蹭到她的身旁,拱了拱她的肩膀,笑道︰「靜好,你這麼黏人,為何不住在一起?」
「小孩子家」
「我可不小了,你也沒比我大多少。」齊櫻子反擊道。
「我可比你大多了。」鐘靜好抬高了下巴,哼道,「齊櫻子,你還是趕緊臨時抱佛腳吧。若是待會兒還是學不到碧春的一點皮毛,我才不會帶你去丟人現眼呢。」
說罷,她趾高氣昂地看著齊櫻子氣急跳腳的樣子,一擺衣袖,轉身走出了團花錦木格門。
鐘靜好信步地走在錢莊後院內,奼紫嫣紅的花朵仍是開的嬌艷,清晨的陽光帶著輕薄的霧氣,讓她的心也變得朦朧。
雖然她口角上佔了上風,但齊櫻子的話還是說中了她些許不想承認的小心思。她好像是開始有些黏人了,她大可以在廂房里等著陳銘燁派小廝來給她傳話,陳銘燁也肯定不會對她帶著齊櫻子一同去穆府而變臉。
可是她就是想找著借口快一點見到陳銘燁,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般,用著千奇百怪且無聊的理由去引得對方的注意。
鐘靜好站在了陳銘燁的樓軒前,看著站在游廊旁的修長身影。一陣清風吹過,將他天藍色袍角輕輕撩開,面目清朗,儒雅溫和。
平凡如常的場景,卻是因為眼中人不同而讓人感動。鐘靜好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撥動,,整個世界都是悅耳風鈴聲。
陳銘燁,你說是你走進一步,我後退一步。而現在我雖然還在猶豫還在後退,但似乎也只願後退半步,這樣才能站在你身旁,即便是若即若離。
「陳銘燁」鐘靜好快步走到那天藍色長袍身旁,卻見他目眺遠方,一副深思的嚴肅模樣。
陳銘燁听到她輕聲叫喚,才從怔然中回過神來,轉眸看著她,「靜好,你來了。」
「你剛才在想什麼啊,這麼入神。」鐘靜好好奇問道。
「只是在看風景而已。」陳銘燁墨眸的疑慮一閃而過,隨即溫聲道。
「只是看風景?」鐘靜好蹙眉,「你平常只要身旁有些異常動靜,你都是能夠注意到。我剛才就從前門走到這兒,你絲毫都沒有察覺?」
陳銘燁轉頭看著不遠處的垂花洞門,劍眉擰在一起,沉默不語。
「你當真沒注意到?」
「剛才沒留心。」陳銘燁微微一笑,「靜好,你在廂房里等著便可。」
鐘靜好覺得陳銘燁從昨晚開始身體就有些反常,甚至剛才的精神恍惚。蹙眉道︰「陳銘燁,你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陳銘燁劍眉微挑,溫聲道︰「靜好,你怎麼又重復到這個話題上了。我都說了我沒事了。」
「你哪里像沒事的樣子。」鐘靜好瞪了他一眼,然後牽起他的手,「沒想到你這麼諱疾忌醫,生了病還不去看大夫,想熬熬就過去麼?」
陳銘燁笑道︰「靜好,能看到你這麼關心我,我就算是真病了心甘。」隨即將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可是我沒有生病。」
鐘靜好又好氣又好笑,嗔道︰「哪有人詛咒自己得病的,我看你是腦袋燒糊涂了。」
陳銘燁微微頜首,「若是請大夫來為根本沒生病的我看病,開了藥方,熬了中藥,這一日的時光就過去了。我自然也去不了穆府,你也不能見到夏娘了。」
「呃……」鐘靜好結舌,很是糾結的看著他。兩難,這才是真正的兩難問題。
「傻丫頭。」陳銘燁寵溺地模模她的腦袋,像是哄著受騙小孩般,「我的身體我清楚,我並沒有生病。」
「真的?」鐘靜好不大相信。
「千真萬確。」陳銘燁溫聲笑道,「靜好,你早早地跑來我這兒,就是要質問我麼?」
鐘靜好搖搖頭,「我是來匯報請示的。我想讓齊櫻子今天頂替碧春,陪著我去穆府見夏娘。夏娘一定也想見見齊櫻子,你看成麼?」
「可以。」陳銘燁隨即點頭道,握著她的手仍不松開,「你用過早膳了麼?」
「還沒吃。」鐘靜好嘀咕道,「匆匆忙忙的跑來。」
陳銘燁笑著牽著她的手往屋內走,「那同我一起用早膳,如何?」
鐘靜好乖順地點頭,跟著陳銘燁的步伐走進廂房,隨意低頭一瞧,卻是見他腰帶旁垂著一塊羊脂白玉佩,倒是以前沒見過的樣式。
「這玉佩挺好看的。」鐘靜好伸手拿起那塊玉佩來瞧,溫潤的質地,觸手有清涼之感。她仔細一端詳,「不過我看不懂這雕刻的是什麼動物,奇形怪狀的。」
「霏容說這叫霆獸,是臨海國的守護神,能夠保平安吉祥。」陳銘燁淡聲解釋道。
「這是霏容送的?」鐘靜好突然覺得這羊脂白玉有些燙手。
「昨日送的,說是出入衙門牢獄,會染晦氣,佩戴上霆獸也能闢邪。」陳銘燁見她神色不明,遂道︰「靜好,你若是不喜歡,我取下便是。」
「別。」鐘靜好見他要摘去玉佩,便出聲阻止道,「我可沒說我不喜歡。既然是闢邪保平安的,你佩戴著也好,況且也是霏容的一片心意。」
鐘靜好覺得這羊脂白玉玉佩有些礙眼,遂別過頭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陳銘燁一向待藍霏容甚好,藍霏容現在送了玉佩表心意,他佩戴著玉佩也是體貼她。自己若是因此吃味,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靜好,你不高興了?」陳銘燁挑眉,「因為霏容?」
鐘靜好想到昨晚藍霏容的陰森臉色,遂轉頭問道︰「若是我因為霏容而不高興了,你會怎麼樣?」
陳銘燁笑道︰「你是吃醋了。」
「吃醋?」鐘靜好哼哼了幾聲,掩飾自己的狼狽,「我可沒那麼小家子氣。陳銘燁,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並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在吃醋,我是在自責」
「自責?」
「是。」鐘靜好鄭重地點點頭,「我在自責自己這麼粗心大意。連霏容都能想到送你東西闢邪,而我整天嘻嘻哈哈的,卻是沒有東西讓你有個念想,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既然要和藍霏容爭,就要從思想上警惕,要形成良好的比學趕超的競爭氛圍,而不要一味等到回虹鳳城。說不定等到那時候,陳銘燁馬車里就是坐著準三少女乃女乃藍霏容了,自己還傻呵呵地跟在其後。
狠話都放出去了,後續動作沒有跟上的話,她以後的日子會很慘。
「哦?那你也要送我東西,留個念想?」陳銘燁看著她憋紅著臉,很是嚴肅的神情。
「沒錯,我要送個你一輩子都離不開的東西」鐘靜好放出大話。
「是什麼?」陳銘燁墨眸里滿是笑意,微微俯問道。
鐘靜好黛眉緊蹙,沉吟了半會兒,攸地聳拉下腦袋,「我還沒想到……」
「傻丫頭。」陳銘燁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這個也要想這麼久?」
「你有想要的東西?」鐘靜好巴眨著眼眸,送人禮物要投其所好才是真理,好奇嘆道︰「什麼?」
「一輩子都不想離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