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好，已是要到亥時了。」碧春看著長久保持著同一個坐姿的鐘靜好，輕聲地提醒道。
「亥時？」鐘靜好愣愣地回過神，轉眸一望，水銀色月光透著雕花窗欞打在屋內的青石磚上，後知後覺地重復了一句，「已經要到亥時了。」
碧春看著她眼神失去靈氣，心疼道︰「靜好，很晚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下。」
鐘靜好搖搖頭，「陳銘燁睡了一整天，我倒是一點也不困，精神得很。」
「靜好。」碧春看著她木訥的神色，又欲再勸。
「碧春，你別再勸我了。」鐘靜好淡聲道，「現在即便是讓我回去屋里，我也不安心，會失眠，還不如讓我呆在這兒。照顧陳銘燁的事情，我不想假手他人。」隨即嘴角淺笑，朝碧春點點頭，「碧春，你若是困了，你就先去休息吧。」
「我不困。」碧春也回絕道，「你若是不困，我也不困。」
鐘靜好笑道︰「那我若是困了呢？」
「呃。」碧春被她一堵，倒不知說什麼好，「你剛才不是說不困麼？」
「我唬你的呢。」鐘靜好作勢打了一個哈欠，「今天這番折騰，我早就困了。」
「靜好，那回屋休息吧。」碧春覺得要被她的話給繞進去了，只得輕聲道。
「不要，你回屋休息，我要在這里休息。」鐘靜好吩咐道，見碧春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聳肩道，「我是陳銘燁的小妾，難道我還不能和他共處一室？」
「可以。」碧春愣愣點頭，又搖頭，「但是……」
「難道你也要和陳銘燁共處一室？」鐘靜好挑眉。
碧春頓時紅了臉，連忙搖手加搖頭，「靜好，我可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那你既然困了，就回自個兒的屋里去休息。」鐘靜好得出了結論。
碧春嘴巴抿了抿，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入了鐘靜好的言語陷阱中，才怨了一句，「靜好，你就知道埋汰我。」
鐘靜好瞅了她一眼，下巴朝門口方向揚了揚，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碧春無奈地看她，不好再改口，轉身從衣架取下了一件貂裘披風，仔細地披在鐘靜好的肩膀上，輕聲道︰「夜里風涼，披上一件也能保暖。」
「嗯。」鐘靜好眸子染上一層霧氣，覺得碧春盡心地待她好。
「劉掌櫃已是在門外安排了當值的小廝，三少爺若是夜里有什麼異常癥狀，你只要同他們說，他們會去請大夫來瞧的。」碧春溫聲道。
「知道了。」鐘靜好眼眸一眨，嘴角勾起了淺笑，「你也快回去吧。我可是難保證我這麼熱忱的照顧陳銘燁是不是三分鐘熱度。你可是要休息好了，臨河錢莊不像是在陳府，我也沒其他的人可以使喚。呃，不對，我在陳府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使喚。只能讓你多勞累一些了。」
碧春笑著點點頭，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溫聲道︰「靜好，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也會伺候好三少爺的。」
鐘靜好頜首，輕柔著腔調，「碧春，你就是待我這麼好，我也只相信你。」
碧春朝她溫和一笑，轉身慢步走出了廂房。
廂房內重新恢復了一片寂靜，靜得鐘靜好能夠听到自己的呼吸聲，一呼一吸的氣息都是和陳銘燁這麼契合。
鐘靜好看著床上仍是閉著眼眸的他，仔細替他掖了掖棉被，瞅著他的臉瞧，輕聲嘀咕道︰「看來那大夫還算是對得起他的診金，的確是好了一些了。臉上也有了一點血色了。」
看著陳銘燁這般安然入睡的沉穩狀態，鐘靜好才是放心下來。她伸了伸腳，只覺得又坐得有些發麻，遂站起來，繞著屋子走了一小圈。
夜色仍然沉靜，隱約能夠听見門外換值的小廝輕聲的交談聲，還有夜空中翱翔而過的鳥發出的清脆叫聲，撕破夜空。
鐘靜好止不住地打了好幾個哈欠，真切地流出了倦淚。許是覺得陳銘燁的情況還是好轉後，整個思維都放松了下來。
鐘靜好腦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是越來越沉。她身子軟軟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恨不得用牙簽將自己的眼皮強行撐開。
但是，真的……很好睡……
「咚」
在鐘靜好的腦袋重復了無數次啄小米的動作後，突然神經一抽，腦袋重重地磕到了側旁的床梁上，她遲鈍地疼痛的感覺都慢了半天，過了半響才直起身子，懊惱地揉著額頭，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再掐的話，明天就要上藥了。」一道低磁的聲音在旁響起。
「那就明天再說。」鐘靜好自然地應了後才一愣，眸子對上了那雙墨眸，露出驚喜神色，「陳銘燁，你終于醒了。」
陳銘燁沉沉地點了點頭，氣息仍是游絲，溫聲道︰「之前我還記得我是在廳堂中覺得有些困了，一覺起來後，便是看到一個傻丫頭做傻事。」
鐘靜好听著他溫和低磁的聲音，不管他說了什麼，都覺得心頭暖暖一片，感動得想哭。
「陳銘燁，你感覺好些了麼？」
陳銘燁運了一下氣，覺得使不上力，微微蹙眉。但見她擔心的神色，嘴角勾起似有似無的笑意，「本來就是好端端，哪還能再好一些。」
「在廳堂上暈過去的人沒有資格說自己好端端的吧。」鐘靜好沒好氣道，「小燁燁，自家人就不要逞強了。」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你是身子虛弱，脈象有些亂，開了藥方，靜心調養就好了。」
「身子虛弱？」陳銘燁疑惑地挑眉。
鐘靜好悶悶地點頭，覺得他不大相信，遂道︰「許是這幾天車馬勞頓，你又操勞過度，才會突然暈倒的。今天你已經服了兩次藥了，明天繼續喝藥，身子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現在是什麼時辰？」
「大約過了亥時吧。」鐘靜好也模不準剛才自己瞌睡了多久。
陳銘燁墨眸沉沉地看著她，語氣溫柔，「你今日就是一直呆在我身邊？」
「當然。」鐘靜好覺得在他眨眼都不眨的注視下，臉頰發燙，故意打哈哈道，「我不是你的小妾麼。若是你生病了，我還逍遙自在地去玩耍，群眾會很不滿意的。我可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你可別太感動了。」
「看來我又自作多情了。」陳銘燁听著她蹩腳的辯解，也不戲謔她，溫柔地點頭道。
鐘靜好手指攥了攥裙角，覺得氣氛太曖昧，她心中也是有著絨毛在拂動，一下一下地撩著她的情緒。
「你餓不餓？碧春備著一些點心，我端來給你吃吧。」鐘靜好站起身，轉移話題道。
「靜好，我不餓。」陳銘燁溫聲道。
「那要不要喝水？」鐘靜好事無巨細地問道。
陳銘燁微微搖了搖頭，「我不餓也不渴，你別忙了。靜好，我寧願你是逍遙自在的去玩耍，而不是讓你看到我這樣。」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今日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鐘靜好側坐在床榻旁，嘴角勾起甜笑，「而且小燁燁你比這更狼狽的樣子我都見過。」
陳銘燁目光似乎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許久才淺淺笑道︰「看來我是要被你嘲笑一輩子了。」
鐘靜好听著他的話，那在她心口上拂動的羽毛更是弄得她全身酥麻感，語氣帶著嬌嗔，「誰願意記著你的事兒一輩子。」
陳銘燁墨眸如玉，溫潤得能融化寒冰，他不再言語，身子朝里挪了挪。
鐘靜好看著他特意讓出的床鋪空位，只得裝傻道︰「你干嗎？」。
「讓出位置給你睡啊。」陳銘燁回答得很坦然，神色也很自然，似乎這是再平常不過的平均分配。
「我才不稀罕。」鐘靜好臉頰一片火燒，「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屋里去睡了。」
「我是病人，需要照顧。」陳銘燁微閉著眼楮，淡聲說道。
鐘靜好瞅他，「你剛才不是說自己好端端的。」
陳銘燁咳咳了幾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靜好被他這麼一堵，突然有種一物降一物的感覺，剛才她還可以悠然自得的設陷阱給碧春跳，現在有種被秒殺的挫敗感。
「那我還是坐這兒好了。」鐘靜好退了一步，重新坐到雕花木椅上。
陳銘燁神情淡然，「靜好，我不想看你這麼累。而且這是你欠我的。」
「我，我我欠你什麼了？」鐘靜好舌頭都有些打結。
「我還記得今日在廳堂，我所要的答謝。」陳銘燁提醒道。
「誰讓你暈過去了。」鐘靜好嘀咕道，眼神瞅著他，聲音輕輕軟軟，她的心並沒有警鈴大作而排斥這個要求。
「我保證會規規矩矩的。」陳銘燁低磁嗓音帶著蠱惑性。
鐘靜好心中糾結矛盾斗爭著，最終在席卷而來的困意和陳銘燁的真誠注視下，她敗給了自己的，猶猶豫豫地挪到床邊，掀開棉被，佔了一小塊地方。
「把外衣月兌了吧。」陳銘燁不滿道，「這樣多不舒服。」
「我樂意。」鐘靜好哼道，「小燁燁，你若是睡覺不老實，我可是會踹你下床的。」
陳銘燁嘴角勾起笑意，微微頜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