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中午,肖紅軍終于肯吃東西了,赤腳醫生這才松口氣,沒啥子大事,回去躺個三五天就好。
張一達又背上肖紅軍趕回干校。
一路上,張一達柔聲細語地勸導她︰「紅軍,有什麼事兒可不能憋在心里,得告訴我們,不然我們怎麼幫你呀?」
肖紅軍無力地伏在他肩頭,淚水浸濕了他身上的工作服,可還是一聲不吭。
回到干校,快急瘋了的林儀見女兒已經退了燒,神智也清醒了,總算把心放回肚里。可張一達卻仍不放心,悄悄提醒林儀,這孩子的病情有點兒反常,總覺得她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沒人的時候你好好問問,也許她願意跟你說。
經他一提醒,林儀也不敢怠慢,晚飯以後她跟排長請了假,領著肖紅軍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打算好好跟女兒談談。
「紅軍,眼下我和你爸都顧不上你,我真是生怕你出點兒什麼漏子。跟媽說實話,最近這段時間是不是踫上什麼事兒啦?」
肖紅軍不吭聲。
「別怕,甭管什麼事兒,告訴媽,我絕不怪你。我和你爸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遇見難事兒了,我們起碼是大人,總能幫你解決點兒。你要這麼一直不說話,我們想幫也幫不上,還得整天為你著急。是吧?」
自打有了妹妹紅兵,肖紅軍印象中母親好像從來沒用這麼和緩的口氣跟自己說過話。她抬頭看看林儀,忽然有種要鑽到她懷里的沖動……
「听見我說話沒有呀?裝什麼啞巴呀?」
林儀漸漸失去了耐性,肖紅軍剛剛萌發的沖動也隨之退去了。她又低下頭,兩手緊捂住胸口,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
林儀的努力失敗了。
肖紅軍整天一聲不吭地蜷縮在床上,無論誰勸都沒用。
到了第三天,雨還在下,場長下令冒雨上山搶修坍塌的梯田。林儀見肖紅軍仍然坐在床上,頭埋在兩腿之間,不由得嘆口氣,一再叮囑肖紅兵幫著照顧姐姐。
學員都走了以後,肖紅兵見姐姐悶頭不語,覺得很無聊。就在這時,霍強謹慎地出現在門口。
肖紅兵終于找著個能和自己說話的,便上去拽他進來。
不料肖紅軍忽然像發瘋的母狗一般,劈頭蓋臉地朝霍強一通臭罵。不僅其他幾個孩子,就連霍強和肖紅兵也都傻了,在他們眼里一向沉穩持重的肖紅軍竟能一口氣罵出那麼多不堪入耳的髒話來。更叫霍強覺得詫異的是,這幾天自己一直就沒見著她的面,想不明白究竟怎麼惹著了她。
轟走了霍強,其他幾個孩子也都知趣地躲出去,宿舍里就剩下她們姐妹倆。肖紅兵偷窺著姐姐陰沉的臉,听著窗外淅瀝的雨聲,心情格外郁悶。總算熬過了午飯,見姐姐又悶頭睡下,肖紅兵實在忍不住了,便悄悄溜出門,在雨水里一路連滾帶爬地趕往豬圈。
學員收工回來,肖紅軍大罵霍強的消息馬上傳到林儀和張一達耳朵里。林儀尚不知怎麼反應,張一達已經繃不住勁兒了,決定認真和她談一次。
「今天你必須說實話,霍強到底怎麼啦?你干嗎那麼罵人家?」
肖紅軍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他欺負你啦?啊?」
肖紅軍下巴抵在胸口上。
「說呀?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肖紅軍終于搖搖頭。
張一達扳起她的臉,「你看著我,說,到底怎麼啦?」
肖紅軍眼里含著淚,哀求似的搖搖頭。
張一達更急了,「紅軍,這可不是害怕的事兒,你要不說出來,不光你自己難受,你媽非得急瘋了不可!……。好,別怕,就跟我說,這事兒肯定跟霍強有關系,對不對?」
肖紅軍已是泣不成聲,大口喘著氣。
張一達似乎猛地意識到什麼,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是霍強他爸?」
隨著這聲喝問,肖紅軍忽然憋住哭泣,驚恐地瞪著雙眼。
「說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