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老城區一處國家分發的四合大院內,雲嵐躺在藤椅上,時常瞄一眼正在復述這幾天所讀書籍的王七步。可能就是因為結了這縷授業塵緣,所以雲嵐身上往日那股仙氣也淡了很多。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一數坎來二數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數中宮六乾是,七兌八艮九離門。」回課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背完這些可以當繞口令來用的東西,王七步更是這麼覺得。
「嗯,還算沒有偷懶。易經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個‘理’字;生命不息之道理,宇宙變化之道理。所以我讓你學這些,也是有我的道理的。」雲嵐不顧王七步的月復誹,講著他的道理。
「嗯,嗯。我一定爭取盡快弄清楚這個道理。」王七步應著,但情緒明顯不高。
「看在你沒有偷懶的份上,我想這次就不給你布置新的讀書任務了。」自然看出王七步有些消極抵抗的雲嵐隨意道。
「哎呦,您疼我。」你看看這話說的,一句就說到心坎里去了。王七步听了心里這個美。
「書是不用讀了,但是你這次回去要把我書桌上那篇《快雪時晴貼》臨上兩百遍。記住寫完之後要按照先後順序放好,然後再拿給我。」雲嵐這話不止將王七步從得意的雲端拉了回來,同時也堵上了他的後路。按先後順序,敢糊弄下試試!
軍用吉普車那種特有的發動機氣爆聲在院子門口響起……
「師傅,這麼早就來接我回家啊?」王七步說著,看了看目前還好高的太陽。
「還不忙送你回家,師傅有事要和你商量。」唐峰鄭重道。這是他在面對王七步時,很少用到的表情。
「師傅,你這不是見外了嗎。咱爺倆之間有事直說不就行了。」王七步調侃,但已經意識到了唐峰所說的事情絕對不會簡單。
「小峰啊,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情了?」徒弟的提早到來和異樣神色,讓雲嵐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師傅,大事件;夏副主席的孫女被人綁了。綁匪已經殺了小女孩的保姆,為了控制影響和力求人質安全,這次解救任務繞開了警方和軍隊,直接由我們負責。」唐峰苦笑道。
綁架夏薇,哪個傻瓜這麼想不開找死啊?當然,王七步對此並沒有過多的擔心,畢竟前世直到他自己都掛了,夏薇還活的好好的。
「這樣啊,可這事跟七步有什麼關系啊?」眉頭一皺的雲嵐疑惑道。
「師傅,是這樣的;幾名綁匪已經被我們堵到一家商鋪里,不過他們死死的守著前後門,顧及到人質的安全我們也不敢強攻。就在我們與綁匪僵持的時候,被趕出來的商鋪老板給我們提供一條重要消息,就是那間被匪徒佔據的商鋪有一個隱蔽的通風口。可等我們實地勘察之後卻無奈的發現,那個通風口實在太小,成人根本就鑽不進去,所以我就想……」唐峰說著,眼神不住的往王七步這邊瞟。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同意。」哪里不清楚徒弟意圖的雲嵐,當即拒絕道。
「有危險是毋庸質疑的,關于這件事,我也思想斗爭了很久,畢竟七步的年紀也不過跟被綁的老夏家的丫頭一樣。可是我總覺得七步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所以我才趕過來想跟他商量商量。」很顯然,唐峰的思想仍在斗爭。
「他們有槍嗎?」已經靜靜听了一陣的王七步說話了。
「有一把,從威力上來看應該是自制的,主要用來守住門口。」唐峰說道。
「一把。」王七步自語,深深的思量後道「先不要告訴我的爸媽,這任務我就接了。」
「七步。你要听師爺的話。」雲嵐阻止道。
「師爺,當初我拜師的時候,師傅問我要跟他學什麼?我說,要學做特工。現在您也不能阻止我履行諾言不是。」王七步用有些撒嬌的語氣說著。
「我看還是再跟你父母商量商量吧。」唐峰說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這事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也就用不著商量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先到現場再做決定吧。」已經打定主意的王七步說道。
嘆了一口氣,雲嵐倒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作別再三叮囑他要小心的師爺之後,王七步坐上了唐峰的吉普車,趕往案發現場。
「大哥,情況不對啊,你看外面那些人好像不是警察。」正在把門的綁匪老三對里屋喊道。這很明顯,因為外面那些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拿著他根本就沒有見過的武器的人,沒有一個人穿著軍綠色(說警服是黑色的那些人,嗯,這就是代溝)的警服。
「這事還真他A的有點邪性。都怪姓于的那個臭婊子;就因為在單位打個牌就把哥幾個的飯碗給摔了。要不咱也不至于把她你女兒綁了出氣。」屋里被老三叫做大哥的人啐道,然後又吩咐「老二,看好這個臭丫頭,弄不好咱們得靠她保命了。如果咱們命保不住了,那就讓她給咱們陪葬。」
「放心吧大哥,這臭丫頭不哭不鬧的還算老實。」老二應著,眼楮一直盯在牆角蹲著的夏薇身上。
不哭不鬧可不代表夏薇不怕。如今她一個女孩子還能保持表面的鎮靜,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軍人世家的燻陶,以及在國企任主管的女強人母親的嚴厲教導。可是這份鎮靜,或者說是她的安全處境還能維持多久,就不是夏薇所能夠預想的了。而就在門外,不難想象當唐峰宣布由王七步鑽入通風口執行解救任務後,其他參與任務的人員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唐主任,這能行嗎?一個弄不好,這兩個孩子可就都交代了。」行動處的副處長周維出聲道,在很大程度上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唐主任,要不還是按我們之前定的方案行動吧。我來吸引持槍綁匪的注意,然後你們強攻。」說話的是現場除了王七步之外,唯一一個非特工人員;夏副主席的警衛員張彪。
看來前世用的就是這個辦法,王七步听了張彪的話暗想。只是前生與夏家有過幾次走動的他卻從沒有听過張彪這個人,想來如果自己沒有重生的,那麼眼前這條黑瘦漢子的生命,今天怕是走到頭了。
「七步是我的徒弟,他的能耐我清楚。如果他處理得當的話,那麼我們這次行動的代價肯定會降到最低。」唐峰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師傅,我需要一把手槍,和一長條布。」王七步開口道。
「你要布干什麼?」唐峰不明所以。
「五四式的後座太大,開槍之後我的手臂要麻上好久,纏上布條之後狀況會好一些,我在你辦公樓地下的靶場里試過。」王七步解釋道。
左右看了看,結果可想而知,誰出任務也不會帶這麼高端的東西。于是唐峰月兌下自己的襯衣,然後撕成了布條,遞到王七步的手上。
待王七步給右手纏好布條,在唐峰的示意下,一名特工遞上已經上堂的手槍。王七步接過手槍之後,直接退下彈夾,遞了回去。
「你這又是在干什麼?」看到王七步舉動的唐峰話里已經有些怒氣了。所有人都知道一把有子彈的槍,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王七步的安全。
「里面雖然只有一把槍,但是在狹小的空間里卻有三個成年人。所以很顯然;我只有一次開槍的機會。這樣就算我失敗了,這把槍也不會給你們造成傷亡。」知道師傅是在關心自己的王七步笑著解釋,讓唐峰不知該出些什麼是好的同時,也讓其他參與任務的人員統統收起了小覷之心。
「七步,你可要想好,覺得不行現在就說,如果只想逞英雄的話,那你害的可就不光是自己了。」站在商鋪外的通風口邊上,唐峰壓低聲音對王七步說道。
「師傅,您教了我三年,今天就算是考試了。」說著,王七步鑽進了通風口,然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其他的不用管,里面槍一響,我們就攻進去。」拳頭緊握的唐峰下達了命令。
那時候的燕京還沒有實行統一供暖。所以很多商鋪在冬天都是自己燒爐子取暖,而這處通風口,就是為了防止里面的人煤煙中毒而特意開鑿的。很簡易,只一扇木板,這也是屋內三名綁匪沒有留意到它的原因之一。
輕輕把木板推開一道縫,里屋的全部和外屋的大部分情形都能看個真切;一個手里拿刀的壯漢斜靠在折疊鐵床上,正在閉目養神。里屋另一名綁匪則正抽著煙,雙眼不離靠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夏薇。而屋外那個拿槍的綁匪卻只能看到多半條大腿。
「媽-的,看來甩黑槍的計劃是行不通了。」王七步用只能自己听見聲音罵道,猶豫了一陣之後,咬牙道「拼了。」
拱開木板,王七步趁里屋兩名綁匪還沒緩過神來的當口,直接沖向外屋,然後搶在門邊那名槍已經抬起一半的綁匪「老三」之前,抬手就是一槍。「踫」五四式的強大威力直接把「老三」帶出了商鋪。其中的決然連實木的門板都沒能阻止。沒等死尸倒地,剛剛緩過神來的「老大」已經揮舞起了砍刀,兄弟被殺的他是沒空悲傷的,那股情緒被悉數化為了憤怒。手起刀落;刀口下的王七步無論是閃還是逃,這樣如影隨形的一刀都似乎沒有落空的道理。幸好,王七步並沒有試著躲閃,也沒有向前逃走,多年練習逆拳讓他在力量的收放上已經達到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于是他出人意料的繃足全身的力氣反身向「老大」拿刀的右手一頂,眼疾手快的抓住刀背,順勢向老大的脖子抹了過去……不要說前世的光輝戰績,就說在瞬息前還殺了一個人的王七步當真可謂是手辣心狠。從「老大」動脈噴涌而出的鮮血幾乎快給王七步洗了個澡。頃刻間,兩名綁匪在王七步手下殞命。
奪過死尸手中的開山刀,王七步異常平靜卻又異常篤定的轉身對正準備對夏薇有所動作的「老二」說道「動,就是死。」說完便再不理會對方的反應緩步向夏薇走去,每一步的跫響,似乎都是殺伐前的序曲,踏著死亡的格律……
和幾乎所有影視劇中一樣,在塵埃落定之後唐峰和他帶領的特工沖了進來。嗯,這倒不是因為他們慢,實在是屋子里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然而當他們沖進來後,包括唐峰在內的所有人,在第一時間幾乎都對眼前的一些表示表示不相信。斬頸而亡的匪首,滿身血污卻帶著天真笑容的男孩,哦,還有男孩懷里摟著的啜泣女孩,背景是被嚇傻了的「老二」跪在地上,神神叨叨的念叨著「別……別殺我。我投降。我是……好人。嘿嘿,好人。」
「七步,你沒事吧?」看著盡管詭異的王七步,唐峰焦急的問道。
「除了手有點麻之外,沒事。」王七步說著,還給出了一個「我沒事,我很好」的欠揍表情。
這個神情下的回答讓唐峰心神稍安。緊接著一名女特工走過來準備從王七步手里已經被嚇壞了的夏薇。
「夏薇,我可救了你一命哦,看你以後還怎麼好意思找我麻煩。」一臉得意的笑容,王七步將夏薇交到女特工懷里。這倒不是王七步人品渣到犯賤也不分場合,他只是想用這種方法緩解女孩的驚恐而已。只是他不知道;這張因為被鮮血浸染,而顯得邪意無邊的笑臉,在這個名叫夏薇的小女孩幼小心靈中,牢不可破的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