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用現在的話來說是低調奢華的房間,花梨木探頭的舊色包-皮沙發椅、整塊楠木板做成的茶幾面、書櫃外展上擺放著的幾個成組唐三彩歌舞俑(在九十年代初唐三彩才是王道,元青花、宣德爐神馬的都是浮雲)為這一形容佐證。里面或坐或站或來回踱步,頻繁抽煙著一些看起來就很郁悶、糾結、莫名其妙的同姓(就是這個「姓」)人。
「開他-媽什麼玩笑,這種事情是可以臨時更改的嗎?」狠狠的碾滅香煙,文化部的一名大BOSS徐宏鯤憤憤道。
「大哥,你先冷靜一下,既然這樣荒唐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想對策才是我們現在的首要。」剛剛從江南省趕回來的金陵市委副書記徐宏鵬連忙勸諫,即使他的心情和哥哥根本沒差,同樣極想張嘴罵街。這不怪他,如果有一天你踫到煮熟的鴨子居然飛走了這種事情之後,那麼你就會知道涵養是一個多麼無力的詞匯。
「宏鯤啊,你弟弟說的對,罵娘誰都會,所以那也是最沒有用的。這件事情很蹊蹺沒錯,可正是因為這樣,才需要去尋找其中的破綻、回旋的余地。」在人堆兒里顯得最沉穩、年齡也是最大的退休在家的原江南省委書記徐疇說話了。
「難道還有回旋的余地?」從這以提問就可以看出徐宏鯤是個樂觀的人,這種人總能在別人的一段話中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至于其他的,則全部無視。
「爸,咱家除了爺爺就您在京為官,如今出了這麼大的變故,難道之前就沒有一點風聲嗎?」如果沒有通天家世,絕對算的上青年才俊的千紅娛樂老板徐錦鶴問道。
「風聲?哼!哪次換屆前沒有風聲,哪次又靠譜了?」雖然稍稍斂怒,但還是沒有好氣兒的徐宏鯤撇嘴道。然後心下想著兒子不說他還給忘了,這次的風聲還真是尤為的不靠譜;夏家多年來少有的政治表態的根本原因是與王家結了孫子輩親家。那倆娃雖然年紀還小點,只有十歲,但人家可是同學,日久生情也不是沒這種可能。隨後反駁的聲音也很快沖上了流言浪尖;和王家孫子有婚約的是人家李閣老的孫女,兩家可是老早就當親家走了。王、李兩家的無數親朋好友都能為此事作證。
媽-的,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到這,徐宏鯤忍不住暗罵道。
「我看還是等老爺子從一號那回來再說吧,沒有太多線索,我們在這瞎猜終歸也不是辦法。」徐宏鵬的話音還未落「吱嘎嘎」客廳的門被推開,一個絕對可以用矍鑠來形容的老人走了進來。
「爸。」「爺爺。」這樣的稱呼很明顯的表明老人的身份;能源部兩屆部長,所有中委中差不多是資格最深的徐崇。而就在這兩天的某個時刻之前,沒人會懷疑他在不久之後,就能坐上第一副總理的交椅。
「呵呵,倒是都回來了。外省官吏在換天的時候無宣而歸京,這要是放在封建社會可是格殺勿論的罪過。」徐崇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只是這極像是調侃的一句話卻很難讓眾人笑出來,這句話藏著什麼樣的玄機呢?每個人都在專注思考。嗯,也許這就是官員的職業病吧。
「老二啊,你還是先說說一號是什麼意思吧。太宗還在,換天是談不上的。」覺得此刻弟弟不適合繼續道貌岸然的徐疇不咸不淡的說道。
「哎!別說他繞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有用的,就算他說了什麼,也不過就是個傳話筒而已。大人沒親自見我,就已經說明問題了。」被噎的稍稍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徐崇說出了這句很消沉,但卻無限接近事實的話。
「這麼說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也許徐宏鵬也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徐崇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撐著就近的沙發扶手坐了下來,老態盡顯。看到徐崇這個樣子,自然也就沒有人樂觀的再對他能說出一些振奮人心的話抱有希望了。于是雲清霧散、塵埃落定了。
午後少風恬淡,廓外牧野碧色幽憐,夏花正紅美人臉,牽手池邊,草痕細數幾多輾轉。人過處,蟲鳴聲斂,話流水、小橋,多少水墨如煙?惟看潭中鴛鴦,當年不做神仙。
「我都不記得上次像這樣一起躺在草地上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枕著王七步還不算健壯的手臂,幸福的不像話的李婉瑤感慨道。
「應該很久很久了吧。」叼著根雜草的王七步給了一個很隨意,像是敷衍,但卻透著濃濃沉重的回答。
「不知道下次會是多久之後。」女人都有的神經質、患得患失讓李婉瑤不自禁的碎碎念。
「喜歡的話我們明天還來,不然干脆今晚就在這露營好了。哎,可惜你還太小,而且我也還不大。」事實證明一點婬-蕩、猥瑣就可以終結巨大的悲傷、煽情,王七步的話讓原本就還沒有凝練成形小小淒涼瞬間土崩瓦解。
「你這個討厭的家伙。」除了這句笑罵,李婉瑤並沒有過多的反應,反而把身子更徹底的挪進王七步的懷里,這倒是出乎了已經做好被掐一下,或者被咬一口的王七步的意料。嗯,難道,莫非,咳咳……你懂的。
「你爺爺的事情我也听說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翻了個身,幾乎是爬在王七步身上的李婉瑤撒嬌問道。
「一點經營,基礎打好了;一點機會,把握住了;一點算計,有陰謀也有陽謀;再加上‘先知’這個技能,做到這個樣子不難。」王七步十分罕見的把一件幾乎可以用奇跡來形容的事情說的風輕雲淡。為什麼會這樣呢?
「難為你了。」李婉瑤只用了四個字便揭曉了答案。把頭貼在王七步的胸膛上,她接著說「這些年你的努力我听到、看到,也知道你之所以這麼拼的原因是什麼,兩個人的幸福,卻要靠你一個人努力,我,我……」
「你,你是我的女人。呃,按照目前的情況應該說是女孩兒啦。」輕撫著李婉瑤的頭,王七步不忘調笑的說道「小姑娘呀,你知道我是一個不知足的人,但同時我卻又是一個惜福的人。那個叫做上帝、如來、命運、主宰總之隨便什麼都好的家伙給了我,我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這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所以無論是辛苦也好,付出也罷,對我來說都是幸福的。哪還有什麼難為不難為的?」
「那,那……」也許是因為感動阻塞幸福女人的思維,李婉瑤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李婉瑤呀李婉瑤。」王七步喚著伊人的名字。
「嗯?」帶著小小期許,李婉瑤應著。
「我愛你呀我愛你。」王七步像是念童謠般的念著這幾個字,沒有平時的連珠妙語,也沒有瑰麗慷慨的辭藻,就是那麼粗白的嘮叨著,感覺上如果他再這麼念上幾遍,李婉瑤應該就會听煩了,听厭了。只是……
空靈的淚滴悄然滑落,滴在王七步的T恤上,陰出一片層層疊疊的水跡,似一朵不蔓不枝的荷花,搖曳著的除了濃濃愛意之外,還有深深的依戀。這胸膛也注定是她一生、兩生、三生都離不開的地方。
在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京畿的戒備已經森嚴到一個說出來可以嚇壞恐怖分子的程度了。原因無他,權力交接的時候到了。任何微小的意外都是那些掌握權柄,或者即將掌握權柄的人所不能容忍的。幾千年來,都是如此。
「玉才啊,你有個讓人羨慕的好孫子啊。」在進入會場前夕,李閣老感慨的對王玉才說道。
「難為那孩子了。」和李婉瑤幾乎一樣的話,王玉才不勝寒煙的說道。此刻他的心情是復雜的,或者說從幾天前在機場接機口看到那個屁顛屁顛跑過來叫著「爺爺!爺爺!」的他的寶貝疙瘩起,或者更早之前,這位官印已經造好的共和國副總理的心情就一直是復雜的。
「就當是難得的歷練吧,也許這也是一種福分。」一半是寬慰王玉才,一半是李閣老發自內心的感慨。那個一直吵著、鬧著、賴子要娶她孫女,順便做他孫女婿的小家伙,當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突然很想可以多活一些年,突然很想看到幾年、十幾年後,這個叫做王七步的已經不是小家伙的小家伙可以翻起多大的浪,遮多大的天。
上午九點,大會正式開始,會議由國家一號首長主持,鄧公向與會成員做了南巡後的總結報告,重申了南巡講話的中心思想;堅定不移地貫徹執行黨的「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堅持走有中華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抓住當前有利時機,加快改革開放的步伐,集中精力把經濟建設搞上去。
翌日,大會選舉產生了幾位新的國家領導干部,其中王玉才被選舉為中華第一副總理、政治局常委、兼財政部長。徐崇則被選為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也許對于郁悶無比的許崇來說,這已經是不錯的安慰獎了。而至今還有些恍惚的王玉才不知道的是,他孫子為他爭來的,是早來八年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