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宇里就只兩間內室,原本是大和尚和茜雪兒一人住著一間,現在武松來了,自然是和茜雪兒住在一起。茜雪兒的被褥是新置辦的,洗得很干淨,沒了臭腳丫子味道,武松身上撒發出的男性味道反倒讓茜雪兒多少有點不自在。
「武松哥哥,你怎麼知道茜雪兒在大和尚這里?」
「當然是大和尚派人通知的呀,呵呵,小兄弟,十壇女兒紅,要上好的!」武松尚未答話,隔壁房間的大和尚已經接上話來。
茜雪兒忍不住怪叫道︰「好呀和尚大叔,原來你早醒了,听到茜雪兒被人打得滿地找牙,怎麼就不出手幫我?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和尚見死不救,只怕佛會怪罪,就算送你女兒紅,也會變成涼開水的,呵呵呵……」
「呵呵呵,武松兄弟,你這小兄弟想是被你慣壞了,生生就是一個小無賴,分明是他欺負人家小姑娘,還敢在這里鳴冤叫屈。」大和尚聊得高興,砰地一聲,一拳把木板牆壁打開一個大洞,以方便說話。「不過這吸血鬼腦瓜子倒是很機靈的,把灑家這里的一幫潑皮治得服服帖帖,哈哈哈哈……」大和尚想起茜雪兒玩的變戲法游戲,幾乎把自己也給唬弄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喂,武松哥哥,你睡著了嗎?怎麼不說話?」茜雪兒跟著大和尚打著哈哈,見武松一聲不吭,忍不住用手指撓撓武松的腳板心,調侃武松道︰「武松哥哥放心,我茜雪兒有情有義,絕對不會像武松哥哥那樣,急著找小娘子,我會一直跟在武松哥哥身邊,所以你不用郁悶哦。」
武松反射性的縮回自己的腳,語氣淡淡的問大和尚道︰「哥哥知道高俅那廝住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灑家卻是不知道,不過,灑家新結拜的林沖兄弟一定知道。」大和尚好奇的把臉湊到洞口上,望著武松問道︰「兄弟找高球那廝做甚?莫非看那廝不順眼想要修理修理?」
武松聞言一翻身坐起來,緊皺著眉頭對大和尚說道︰「兄弟做了一件對不起江湖同道的事情,兄弟在找吸血鬼的路上,遇到一伙好漢截了朝廷的運銀車輛,那押送的軍官說,那是朝廷撥往黃河災區的銀子,兄弟一路上見到很多乞討的難民,路邊甚至遺棄有餓斃的小孩子尸體,兄弟出于江湖道義,出手制服眾好漢,放走了銀車,哪曾想,事後竟然听得確切消息,那車上並非是賑災銀兩,乃是各州縣官員進貢給高俅那廝的生辰賀禮。」武松說著一掌拍在青磚地面上,一塊大青磚從地面上跳起老高,只見武松化掌為刀一砍一劈,恰似凌空畫了個十字,等那塊磚落下時,已然整齊的被切成四塊。
「哇塞,武松哥哥好棒哦……」茜雪兒叫道。
「你說什麼?」武松斜乜著眼楮望著茜雪兒,頗為不快的說道︰「哥哥做錯事,自會想辦法給眾好漢一個交代,兄弟為何如此羞辱武松?」
茜雪兒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武松顯然是誤解了自己的那一聲「喝彩」。連忙也一翻身坐起身來,趴在武松膝蓋上解釋道︰「武松哥哥別生氣,茜雪兒不是那意思,茜雪兒是說哥哥功夫好厲害,掌劈青磚,就像快刀切豆腐一樣,至于那事情,那不是誤會嗎?哥哥又不是有意的,何必這麼在意?」
「想武松威風凜凜一條漢子,卻被誤認為高俅的走狗,真乃羞煞人也!」武松頗為沮喪的說道︰「武松已經對眾好漢交代過了,武松十日內定然搶回那些珠寶,奉還眾好漢用作賑災之用,如若食言,自當砍下頭顱來贖罪!」
「灑家就說武松兄弟來得到快,怎麼就知道吸血鬼在灑家這里,原來是因為這一番公案。」大和尚說著仰倒身就勢一個滾翻,翻進被窩里躺好,然後對武松說道︰「兄弟的事,灑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先睡吧,明天我就幫兄弟模清楚高俅那廝的曲直。」
武松見大和尚如是說,也就一言不發的躺進被窩里去。茜雪兒趕忙爬到武松枕邊去,想到武松是在以性命做賭注,心里難免有些不踏實,暗道一句,蠢貨,賭什麼不好,偏偏拿腦袋和人賭氣,我靠,難道不知道腦袋就只一個嗎?急著想要問問武松哥哥打算怎麼搶回那些金銀珠寶。茜雪兒先是推了推武松,武松不動也不語,再伸長脖子看了看,見武松閉了眼楮裝睡,忍不住伸手捏捏武松高挺的鼻梁,見武松還是不搭理自己,于是,就使出殺手 來,雙手出擊,在武松腋下一陣咯吱,武松登時就有了反應,讓茜雪兒始料未及的是,武松只是輕輕一抬手,點了茜雪兒的肩井穴,然後順手把茜雪兒拉進被窩里,頗為不耐煩地訓斥茜雪兒道︰「男子漢大丈夫全沒些正當手段,還滿地找牙,是讓人笑掉大牙才對!」
茜雪兒見武松拿出當哥哥的做派來教訓自己,心里自是不服氣,忍不住想要狠狠掐武松一把,無奈雙手動憚不得,嘟起小嘴嗔怪武松道︰「武松哥哥好不要臉,點了人家穴道趁機親近人家,算什麼英雄好漢?簡直就是大!」
「吸血鬼說什麼?」武松听了茜雪兒嗔怪自己的話,莫名其妙的問道,到把茜雪兒問了個大紅臉。見茜雪兒閉著眼楮不理自己,武松又道︰「明天哥哥要去高俅那廝家里走一遭,你自己去見蘇家姑娘。」
「拜托了,什麼蘇家姑娘,那是秦少游碗里的菜,和你家小弟沒有關系。」茜雪兒沒好氣的回答道。
「你說什麼?蘇小妹已經有夫婿了麼?那你還去招惹人家?」
我靠,俗話說三年一代溝,我和武松隔了一千多年,難怪說話這麼費勁。茜雪兒手不能動,頸部以上自然還是活動自如,忍不住用頭使勁兒擂了武松一下,聳聳小鼻頭道︰「我沒招惹人家,是人家招惹我。哥哥放心,茜雪兒說話算數,我才不會娶蘇小妹什麼什麼的,茜雪兒只要武松哥哥……」
武松听了茜雪兒的話覺得多少有些孩子氣,但是,見茜雪兒說得頗為認真,是以並不因之而發笑。側過身來面對茜雪兒,頗為義氣的說道︰「哥哥答應你,只要小兄弟願意跟著哥哥,哥哥就一定好好照顧你。」
武松這一側身,卻是苦了茜雪兒,原來武松習慣赤果著上身睡覺,這一側身,結實的胸肌幾乎蹭到茜雪兒的臉頰上,武松自是坦然自如,茜雪兒卻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拼命屏住呼吸,害怕自己不安分的心跳聲會通過呼吸傳了過去,被武松知道。茜雪兒心想,好奇怪哦,初次和武松見面時,就在武松家門外面的大街上,自己一把抱住武松,把臉貼在武松赤果的胸脯上,那感覺就像在演滑稽戲,除了開心,並沒任何異樣的感覺,今天這是怎麼了呢?
使勁兒閉住眼楮不去看,也不去想,等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之後,茜雪兒傻傻的問道︰「武松哥哥,要是搶不回那些金銀珠寶,你真會,真會砍下自己的腦袋嗎?」。
「哈哈哈……」武松大笑道︰「我武松的腦袋是要留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那里就這麼容易砍下來,那高俅也就一個腦袋一雙手,怕他怎的,那廝若是乖乖交出金銀自是好說,若是敢說一個不字,武松自會砍下高俅那廝的腦袋,好讓江湖上知道,武松是條好漢子。兄弟放心,哥哥說過要好好保護你,就算沒了腦袋,哥哥也會時刻跟著你的。」
「哥哥說的好恐怖哦,沒了腦袋跟在茜雪兒後面,你就不怕茜雪兒會做噩夢嗎?呵呵,你應該說就算沒了腦袋,也會和茜雪兒生死相許。」茜雪兒月兌口說道,自己意識到此話太過唐突和矯情,不由飛紅了臉,心中又是一陣狂跳。
武松听了一樂,忍不住灑笑茜雪兒道︰「可惜兄弟不是小娘子,兄弟要是小娘子武松自是和你生死相許,哈哈哈……」
「哥哥說的可是真的?哥哥是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不可以反悔的哦。」月兌口說出這句話,茜雪兒的心就差從喉嚨里跳了出來。
「好,等來生我們相遇,兄弟如果生為女子,哥哥一定和你生死相許!」武松更是忍俊不住,好容易才忍住笑,信手解了茜雪兒的穴道說道︰「現在哥哥要睡覺了,吸血鬼別再煩我。」
也許這是最好的機會,我該向武松哥哥披露自己的女兒身份,我要告訴武松哥哥,茜雪兒喜歡他……可是,我真的愛上武松了嗎?管他呢,反正我必須征服武松哥哥做我的情人,否則,我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茜雪兒這麼一想,壯壯膽子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武松的脖子,把臉頰輕輕地貼了上去……
茜雪兒的臉頰剛一貼上武松的臉頰,如潮的柔情頓時漫上心頭,讓茜雪兒自己也始料未及,媽媽,我不是真的愛上武松了吧?心中還在等「媽媽」的答案,嘴里卻已經月兌口而出道︰「武松哥哥,茜雪兒喜歡你,茜雪兒要哥哥答應我,永遠也不要離開茜雪兒……」
武松記事以來,還從來沒人親過自己,感到茜雪兒溫潤滑膩的臉頰貼了過來,武松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一想到茜雪兒和自己都是大男人,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排斥。
「吸血鬼松手,男子漢大丈夫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武松頗為不耐煩地說著,緊皺起劍眉,下意識的朝隔牆上的那個大洞望去,難堪之余,甚至還有一些兒惱怒。好在大和尚已經睡熟,如雷的鼾聲讓武松慢慢放下心來。
「不要,我就喜歡這樣抱著哥哥……」
茜雪兒的話讓武松哭笑不得。剛抬手準備推開茜雪兒,就听茜雪兒怪叫道︰「哥哥別動!你要再敢對我動手動腳點我穴道,我就一輩子不再理你!」
武松只好停下手來,心里暗暗地道了聲慚愧,難怪大和尚說吸血鬼是個小無賴,這小兄弟也確實忒難纏了點。閉上眼楮裝睡,懶得再理茜雪兒。
見武松入定般的閉目假寐,對自己不看、不語、不睬、不動,茜雪兒索然無趣,抱著武松的脖子,僵持了好一會兒,見武松只是不理她,只好訕訕地松開手來,想要入睡,卻哪里還睡得著覺。瞪著一雙大眼楮望著屋頂發呆,想到爸爸媽媽找不到自己,不知道已經急成什麼樣子,不由悲從心中起,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剛開始還忍著不願發出聲音,哪曾想越哭越傷心,不由自主的哽咽起來。
「呔,吸血鬼,大丈夫怎麼像個小女子一般?又沒人招惹你,作甚又哭?」武松輕輕推了推茜雪兒的肩膀,心中不由有些發毛。
「要你管!我就想哭!」茜雪兒沒好氣的說道。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我才不稀罕武松做我的情人,又不溫柔又不浪漫,看到女孩子哭竟然無動于衷,整個一個榆木樹樁子。茜雪兒一想到「情人」二字,就聯想到把自己騙到北宋來的那群死鴨子,又是後悔,又是氣憤,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武松見狀怕驚醒了大和尚,惹人發笑,急忙伸手捂住茜雪兒的嘴巴,不知所措的說道︰「吸血鬼小聲,別讓大和尚笑你像個小女子!」
茜雪兒一肚子氣正沒處可發,沒曾想武松送手入虎口,是以,逮住武松捂著自己嘴巴的手狠咬了一口,見武松疼得吸溜一聲縮回手去,猶自不管不顧的沖武松嚷嚷道︰「我就是小女子,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丈夫,我想我媽媽了,怎麼的?不行嗎?」。說著叫了一聲「媽媽」又沒完沒了的大哭起來。
武松見茜雪兒越哭越起勁,本待不想理他,又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流落江湖,也煞是可憐。听到茜雪兒一疊聲的哭喊著媽媽,聯想到自己小時候跟在哥哥武大身後哭著要媽媽的情景,不由漸漸地心軟了下來,只好伸手把茜雪兒摟在懷里,啼笑皆非的賠罪道︰「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該說吸血鬼是個小女子,大丈夫也會想媽媽的,對不對?」
茜雪兒大著膽子說明自己的身份,心中正在忐忑不安,見武松頗為溫柔的把自己擁進懷里,心中好不開心,剛準備伸手回應武松的「柔情」,卻听得武松說到「大丈夫也會想媽媽的,對不對?」這一番失落簡直沒法用言語形容,本待伸出去想要摟住武松脖子的雙手,順勢逮住武松的手臂,又是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武松反射性的一收手臂,反倒磕痛了茜雪兒的嘴唇。
「呔,吸血鬼是小狗托生的嗎?怎的這般喜歡咬人?」武松說著,翻過身去自顧自的躺了睡覺。
「哥哥好意思稱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人家想媽媽了,心里難受想要咬你一口,又不會真的咬死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氣鬼!」茜雪兒說著也賭氣般的翻過身去,背對著武松,想想和武松的這一番計較,饒是自己使足了計謀,用盡了心機,卻是白白浪費了表情,人家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越想越覺得好沒意思,心里也越發想念爸爸媽媽,這時候想要不哭,卻哪里忍禁得住。害怕自己鬧騰的太久,惹武松心煩,從此討厭自己,只好緊咬了嘴唇,默默流淚,拼命壓抑著不敢哭出聲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覺得頭昏眼漲,仿佛心已經揉成了碎片,只是酸酸的痛楚,眼淚卻早已經流干了。
「哭完了嗎?」。武松突然問道,緩緩的伸出手來,放在茜雪兒嘴邊說道︰「咬吧,哥哥不動,不用擔心磕痛你的牙齒。」
原來武松並沒有睡著,武松一直在關注著自己。茜雪兒心里一熱,下意識的抓住武松的手放進嘴里,卻沒舍得再咬,含著也不是,松開又不舍,嚶嚀一聲飛快的轉過身來,雙手緊緊地摟住了武松的脖子,卻是再也不想松開,就這樣帶著幾分羞澀,靜靜的把小臉貼在武松的胸脯上,原以為早已經流干了的淚水,不知從什麼地方又涌了出來,順著臉頰滴落在武松的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