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大官人,我想,你可能會錯意了,茜雪兒今天願意和你來這里,只是為了感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們倆不可能成為你所希望的那種關系……」
西門慶淡淡一笑,打斷茜雪兒的話道︰「我想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知道姑娘對我有感覺,西門慶閱人無數,又怎麼可能讀不懂一個小女子的心事呢?在清河縣姑娘毅然拿起我的酒杯時,我就知道姑娘是喜歡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姑娘听到我的名字,就開始討厭我,我的名字就真的那麼可惡嗎?我後來想,我已經有家室,或許就因為這個,姑娘才會離開我,姑娘罵我是天下第一婬棍,這也沒什麼不對,西門慶應酬于風月場中,結識的女子確實不少,但是,西門慶從未對那些凡俗女子動過真情,可是,對姑娘,西門慶奉之若神,任何一點骯髒的念頭,也會讓西門慶覺得無顏面對姑娘的純真,是以,那天我喝過了量,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褻瀆了姑娘,不惜狠心趕走姑娘……姑娘離開後,我好後悔,那一杯酒足以了卻西門慶的這樁心事,我卻讓機會白白溜走……」
茜雪兒心中猛地一動,我靠,難道那杯酒有什麼玄機嗎?如果我喝了酒,如果當時那美男子再主動一點,我會做出傻事來嗎?茜雪兒實在對自己沒有信心。初來大宋的日子,惶恐、寂寞、孤獨無助,渴望得到關愛得到安慰,同時,又被那美男子的風流倜儻所深深迷惑,或許,潛意識里,自己真的曾經期待過……
「你誤會了,我當時見你喝多了,願意替你喝了那杯酒,其實並不代表任何意思,如果我的行為讓你誤解,我深表遺憾。」完全的外交辭令,茜雪兒自己也覺得好笑。怎麼在武松面前,自己可以毫不設防,單純得像個孩子,可是面對西門慶,沒來由的就覺得拘謹。
小虎兒讓人把酒菜送到房里,然後,輕輕地關上房門。房門關閉的聲音真的很輕、很輕,但是,茜雪兒心中卻是一震。
西門慶喝酒的姿勢很優雅,連續三杯酒下肚以後,面無表情地舉著酒杯,像是在細細把玩杯子上的銘文。良久無語。
屋子里很靜,靜得讓茜雪兒沒來由的惴惴不安起來,面對自己喜歡的食物,卻沒有一點點食欲,只想盡快結束今天的會晤。
「姑娘不想知道西門慶為何獨自來到京城嗎?我是逃難來的,我無法忘記姑娘,所以,我也無法再面對其她女人。」西門慶嘴角邊掛著淺淺的微笑,聲音卻顯得無比哀怨的說道︰「茜雪兒姑娘,我雖然不能讓你做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但是,我保證做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後一個女人。沒有你的這段日子,西門慶生不如死,我常常罵我自己,那天我為什麼要昏迷過去?我為什麼不緊緊地握住你的手,讓你留下來,或者,我昏迷過去,最好就永遠不要再醒來……」
見茜雪兒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嘴角邊若有若無的笑容,讓西門慶覺得,分明帶著幾分蔑視。突然打住話頭,拿起桌子上的酒壺,一飲而盡。西門慶微眯起一雙電眼瞥著茜雪兒,苦笑著說道︰「不好意思,這些話听來很惡心是吧?或許會讓姑娘覺得,這是我對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說過一百次的話語。」
茜雪兒心念一動,乖乖,我心里想什麼,西門慶竟然一看就知道,真不愧為情場高手呀。想起在清河縣西門慶家中,自己對西門慶說出的那些絕情寡義的話來︰「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西門大官人的骨頭也太軟了吧?留著你這套勾引女人的高招,去對付潘金蓮吧,別讓茜雪兒看了惡心!」這會兒覺得未免有些過分。不由就問自己,如果那天跪在自己面前求愛的是武松哥哥,自己又會怎麼想呢?這個念頭一出,茜雪兒在心里暗暗發笑,乖乖隆個咚,醒醒吧你,武松哥哥會跪著向你求愛?只怕你跪著求武松哥哥,武松哥哥還會消遣你一句︰「呔,男子漢大丈夫,跪在地上成何體統!」
「你的心在微笑,你微笑的樣子好煽情,好美!」西門慶目光幽幽地望著茜雪兒說道︰「可惜,那不是因為我……真羨慕你心中的那個男人,因為想起他時,你會微笑,他究竟是誰?他比我好嗎?」。
茜雪兒一愣,是呀,如果沒有「好漢」與「婬棍」之說,武松哥哥和西門慶哪個更優秀一些?論外貌,武松陽光帥氣,西門慶風流倜儻,論個性,武松粗獷、豪爽還有那麼一點霸氣,西門慶卻是瀟灑浪漫,溫柔多情。還有就是,武松率性,西門慶體貼,武松一無所有,西門慶富甲一方,我靠,如果把這兩人放在天平上,似乎西門慶的籌碼更重一些哦。
下意識的搖搖頭,茜雪兒非常誠懇的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西門大官人,也許,無論從哪方面看,你都是一個具有十分吸引力的男人,你也知道,很多女人為你著迷,可是,可是……」
茜雪兒吭哧癟肚的,不知道該怎麼對西門慶解釋,因為可是什麼,茜雪兒自己也說不清楚。
見茜雪兒發窘,西門慶不再追問,站起身來,喊小虎兒再送一壺酒來。
「想喝一杯嗎?」。西門慶問過,接著又自我解嘲般的笑道︰「我忘了,姑娘不會喝酒,好吧,哥哥喝酒,姑娘陪哥哥聊聊天吧,怎麼樣,在京城過得好嗎?」。
好不好呢?茜雪兒問自己到,和武松哥哥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全、很溫馨。老實說,對于「獨在異鄉為異客」的茜雪兒來說,與其說茜雪兒渴望愛情,還不如說她更需要親情,需要一份可以放心依賴的家人般的感覺,這點,卻是西門慶無法給予茜雪兒的,但是,武松哥哥可以,試問哪個女孩子會認為在打虎英雄,梁山好漢武松哥哥的身邊會不安全呢?但是,茜雪兒不願對西門慶提起武松哥哥,一時又覺得沒有別的話題可以聊,突然想起西門慶因為傷口感染導致高燒昏迷的事情,心中依然覺得有些內疚,就轉移話題問道︰「不好意思哦,都忘了問問,大官人胸上的傷全好了嗎?」。
西門慶怔了怔,卻沒有言語,靜靜地等小虎兒送上酒來,接過酒壺大口大口地喝著,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閣下酒壺,對茜雪兒微微一笑,緩緩地解開上衣,露出胸前的傷痕來,茜雪兒看到,那些橫七豎八的抓痕雖然沒有剛開始看到的那樣紅腫,但卻並未完全愈合,有的抓痕還有少量的液體滲出。
「也許你覺得很奇怪吧?西門慶開著生藥鋪,家里養著好幾個坐堂大夫,這點小傷卻遷延二個多月也沒有治愈。」西門慶說著,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喝起酒來,見西門慶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但是,害怕對方再產生誤會,茜雪兒只是靜靜地看著,卻並沒有勸阻。
「怎麼不問問這是為什麼?不想知道?」西門慶站起身來,步履有些踉蹌地走過來,突然把茜雪兒的頭擁進懷里,聲音哽咽著說道︰「是我不想這傷痊愈,這是我們相識一場,你留給我的唯一紀念,不是嗎?會疼,但是回憶起來很溫馨,也很快樂,只要這傷不好,我就可以欺騙自己,仿佛我們的故事就發生在昨日,明天,你還會來看我,為我心疼,為我流淚……」
茜雪兒的思維一陣迷糊,心里說道,乖乖隆個咚,我明明不愛這個人,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愛上這個男人,可是,我為什麼會被這番話語所打動?太感人了,比十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都更為煽情,讓茜雪兒覺得,拒絕這樣的表白真是一種罪過。
「對不起!」茜雪兒想要站起身來,西門慶狂熱的心跳聲透過胸壁傳遞過來,讓茜雪兒一時心慌意亂。茜雪兒一把推開西門慶,滿臉歉意的說道︰「就算是你上輩子欠了我的,有這一番話也足夠還清了,希望你不要再這樣,再這樣只怕就輪到茜雪兒欠你的了,我可不想讓自己老覺得虧欠了誰的……」
一語未了,西門慶再次緊緊地抱住了茜雪兒,發燙的嘴唇突然吻住了茜雪兒的小嘴,感受到突如其來的熱吻,茜雪兒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茜雪兒就拼命掙扎起來,卻哪里掙得開身來。茜雪兒一時火起,西門慶你這烏龜王八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對本姑娘用強!由于嘴被吻住不能言語,情急之下,茜雪兒順手抓起桌子上的酒壺,向西門慶迎頭砸去……
西門慶應聲倒下,雙手猶自抱著茜雪兒不放,茜雪兒站立不穩,隨之撲倒在西門慶懷里。急忙掙月兌西門慶的雙手,站起身來,正欲抬腳狠狠踢那西門慶幾腳解解氣,卻見西門慶的雙臂軟軟的垂了下去,那一酒壺不偏不倚的打在西門慶額頭上的舊傷口上,鮮紅的血液滲透敷料,再次流了下來。
「喂,西門大官人,你別嚇唬茜雪兒,你快醒醒呀……」感到西門慶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輕輕拍了拍西門慶的臉頰,見沒有任何反應,再看一眼地上的青花瓷酒壺碎片,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出手不輕,茜雪兒不由暗道一聲,這人別被我打死了吧?跳起身來想要趁人不備悄悄溜走,但是低頭一看西門慶的那副慘樣,就聯想到自己在「輕歌曼舞」歌舞坊與西門慶初次相遇,舞台上的西門慶是何等風流倜儻,英姿勃發,當那帥哥把絹花插在自己頭上,沖自己微微一笑時,哇塞,那雙電眼簡直就在奪人魂魄。
心慌意亂的走到窗前,輕輕喊了一聲「小虎兒」,那小廝應聲就跑了過來,推門一看屋內的情形,立刻尖叫起來道︰「掌櫃的,大官人出事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奔了過來,茜雪兒知道,自己再想月兌身已是遲了,返回到西門慶身邊單膝跪下,下意識的把手指放在西門慶鼻孔前試了試,感覺還有微弱的呼吸,茜雪兒不由雙手合十,祈禱道︰「西門大官人,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是天下第一婬棍,自然算不得好人,所以,你一定不要死,你要好好活著,茜雪兒並不想傷害你的,你不要這樣懲罰茜雪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