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婆之後,武大郎有些著惱的對潘金蓮道︰「娘子,你怎麼背著我做下這等事情?這事以後休得再提。」
「這卻由不得大哥,金蓮早已打定主意,安置好了大哥,金蓮也好放心地去。」
「娘子說什麼?你要去哪里?」武大急了,一把拉住潘金蓮的手,眼淚就流了下來,乞求道︰「娘子別胡說,武大死也不會休了你,娘子要走,除非武大死了。」
茜雪兒看著眼前的鬧劇,一時還是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金蓮嫂嫂到底演的是哪出戲。不會和我有關吧?那枚倒霉的金釵,你害死我了。
一家子三人悶悶不樂的吃了午飯,茜雪兒早早就拴上門,裝著不舒服上床睡了,實在是,害怕見到金蓮嫂嫂。
武大郎見自己勸說不了娘子,就來到衙門里尋找武松,想讓武松回家來幫著勸勸嫂嫂。
武松見大哥一臉悲苦的面容,還以為大哥是在為自己和茜雪兒的事情憂慮,忍不住一提嘴角,暗暗苦笑道,沒想到武松偌大一條漢子,還要讓哥哥操心。轉而又問自己,武松這是怎麼了?在吸血鬼面前,老是管不住自己。
「兄弟,今天你嫂嫂托王婆給大哥說親了。」武大進門就沒頭沒腦的說道,把武松听了一個愣怔。
沒等武松有所表示,武大就哀求道︰「兄弟,你嫂嫂心里最是敬重你,你回家幫著勸勸大嫂,就說你會娶妻為武家傳宗接代,大嫂生不生兒子沒什麼關系,大哥我就是死了,也不會休了你嫂嫂。」
原來大哥是為了這件事才來找我。武松暗暗思忖著,這大嫂可真是一個賢德的女子,竟然想著按大宋律例處罰自己。
大宋的法律,也是實行的一夫一妻制,不過,被約束的僅僅是女子而已,因為男人娶妻之後,再娶十個八個小妾也並不會受到責罰,因為那叫做妾,而不叫妻。為了充分維護男人的權利,大宋的法律對婚姻關系制訂了「七出」,當然也是男人單方面的行為規定,說白了,「七出」也叫「七棄」,就是男人可以停妻再娶的理由。即,不順父母,為其逆德也;無子,為其絕世也;yin,為其亂族也;妒,為其亂家也;有惡疾,不可與供粢盛也;口多言,為其離親也;竊盜,為其反義也。
潘金蓮要武大休了自己的理由,就是「為其絕世也」。
眼見武大郎急沖沖的出門往衙門里去了,潘金蓮知道武大是去搬救兵。麻利的備下幾樣可口的小菜,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陳釀,然後,又細細的打扮了,特意戴上那枚金釵,描了眉,涂了口紅,然後,上樓去,輕輕的敲了敲茜雪兒的房門。
「小叔叔,奴家有話和你說。」
雖然隔著房門,茜雪兒已經聞到濃濃的脂粉香味,暗暗叫苦道,武松哥哥,快來救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金蓮嫂嫂。
磨蹭了好半天,茜雪兒終于打開房門,一見金蓮嫂嫂果然打扮得漂漂亮亮,特別是性感的嘴唇,點了一點櫻紅,口一張如綻開了櫻桃,連女人看了都想會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
「嫂嫂,找,吸血鬼,有,何吩咐……」茜雪兒吭哧癟度的問道。
潘金蓮笑吟吟地拉起茜雪兒的小手,把一個小紙袋放在茜雪兒的手心里,聲音柔柔的說道︰「小叔叔喜歡听書的,因為最近生意忙,拖累小叔叔幫著看鋪子,都沒時間出去玩兒了,今天不用管鋪子的事,嫂嫂給你準備了蘭花豆,小叔叔放心去听書耍去。」
茜雪兒一听,頓時如獲大赦,心里說道,反正自己是個女人,就算大嫂真的對自己有那意思也不要緊,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大不了有意無意的對她暴露了女兒身份,輕描淡寫的掩飾過去。這麼一想,也就釋然,樂滋滋的去獅子橋,听那趙先兒說書去。
送走了茜雪兒,潘金蓮坐在桌子前,忐忑不安的等待武松到來。
潘金蓮原是主母帶來的丫頭,因為人才出眾,心氣又高,難免學著夫人小姐們的風度禮儀,舉止優雅,儀態大方,加上女紅又好,在那些丫鬟里,更顯得出類拔萃。她自小兒打定主意,一定要嫁一個如意郎君,恩恩愛愛的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當老爺,也就是「yin員外」對她垂涎欲加染指時,她總是借主母之威巧妙的保護自己。由于「yin員外」yin其之心不死,雖是屢屢未曾得手,可也不想放過她,其他丫頭不到二十歲就打發嫁人了,而金蓮二十有二,還待字丫鬟中。終于有一天,在「yin員外」強娶為妾時,金蓮用剪刀自衛,差點就傷了「yin員外」。
「小jian貨,我知道你是嫌我年老,想嫁如意郎君?好,老爺就成全你」一氣之下,「yin員外」倒貼嫁妝,就把金蓮送給了千挑萬選得來的,「三寸丁谷樹皮」武大郎,然後,等著看金蓮紅杏出牆。
痛哭一場之後,金蓮倒也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既然老天安排了這樣一個夫君給自己,雖是丑點,但卻一心一意呵護關愛自己,拼就和「yin員外」賭這口氣,也要好好的和武大過日子,讓那些等著看自己笑話的人白瞪眼去。
武二郎的出現,頓時攪亂了金蓮心靈的平靜,特別是衙門口的浪漫邂逅,自己被武松救起後,眾人打趣的話語,引得金蓮不由自主的就想入非非,試想,像武松那樣陽光帥氣,男性魅力十足的男孩子,再加上「打虎英雄」的大名,驀然走進你的視線里,那個少女會不為之心動呢?
可惜的是,金蓮已經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金蓮是為人婦,為人嫂者。
收拾了那份愛戀,深深的隱藏起來,或許,每天能見到心上人,能為之縫補漿洗,能做最可口的飯菜看著他吃的香香甜甜,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金蓮被這種幸福激勵著,曾經只想做一個最受敬重的嫂嫂,拼命的掙錢,多積攢銀子,讓二郎在這個家中過的舒舒服服。
武大郎為兄弟娶妻的事,深深地觸動了潘金蓮,是呀,二郎早晚會搬出去和別的女人一起過日子,潘金蓮真的不敢想,沒有二郎在身邊的日子,自己還能不能安心的生活下去,看二郎吃飯,為二郎漿洗衣服,已經成了金蓮心里最奢侈的幸福,老天連這唯一的精神寄托也要剝奪嗎?
不,金蓮一定要爭取一次,金蓮應該擁有屬于自己的愛情,金蓮要告訴二郎,金蓮想和他一起生活一輩子,然後听憑二郎的裁決,要嘛,升入天堂,要嘛,墜入地獄,或許,一旦離開二郎,自己的悲苦,只怕比墜入地獄更加可怕吧?
武松按照哥哥的囑咐,來家里找嫂嫂談哥哥休妻再娶的事。因為家中沒有男人在,潘金蓮照例拴著房門。遠遠地听到武松的腳步聲,潘金蓮強壓著心跳,卻忍著等武松走近了,听到敲門聲,這才款款的起身,把門打開。
「叔叔萬福。」把武松迎進門來,潘金蓮深深地福了一福,然後問道︰「叔叔想是還沒吃午飯吧?奴家準備了小菜,陪叔叔喝幾盅。」
武松一瞧這光景,心里頓時明白,感情嫂嫂早料到自己要來做說客,是以,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有勞嫂嫂費心,武松就不客氣了,嫂嫂也請坐下,武松先敬嫂嫂兩盅。」雖然早已經打好了月復稿,但是,做小叔子的和嫂嫂談什麼傳宗接代,休妻再娶之事,依然難以開口。
潘金蓮更是早已打定主意,酒不到半酣,絕不開口。不過潘金蓮倒是錯估了武松的酒量,本以為自己酒量大,想把武松灌個半醉,失去控制力的時候,再動之以情,一舉拿下這個小叔子。沒曾想,不知不覺的自己已經喝得迷迷糊糊,而武松,卻還沒到二三分酒量。
借著酒勁兒,潘金蓮完全忘了顧忌,直言不諱的說道︰「叔叔,奴家知道叔叔今天為甚肯陪奴家喝酒,叔叔是為了大郎來勸奴家的,可是,奴家,見到叔叔的那天起,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給大郎說一門親事,然後,離開大郎。」
見嫂嫂已經喝得八九分醉了,還在繼續喝,武松勸也不听,雖是叔嫂關系,畢竟男女有別,又不好去嫂嫂手中奪下酒杯,一時好不尷尬。
「嫂嫂是為了不能生養才要離開哥哥的吧?」武松微蹙著眉頭說道︰「這就是嫂嫂過慮了,哥哥並不在乎此事,武松也希望嫂嫂不必為此事掛懷,安心的和哥哥過日子,大哥和武二自是從心中敬重嫂嫂。」
「二郎真以為奴家,是為了那事才決定離開大郎的嗎?」。潘金蓮說著,又拿起酒杯斟滿酒。一邊淺淺地抿著酒,一邊說道︰「二郎,奴家被人強行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過日子,奴家就不能試著掙月兌出來,還自己一個自由的身子嗎?」。
「嫂嫂別喝了,再喝就醉了。」見嫂嫂不再稱自己叔叔,只是膩歪的叫著二郎,武松心里早開始煩躁起來,不停地打量大門,焦急著,哥哥和吸血鬼怎的還不回來。
「二郎擔心奴家醉酒,那就幫奴家喝了這杯……」潘金蓮說著,站起身來,踉蹌著走過來,把酒杯遞到武松的嘴邊。
武松一把推開那杯酒,加重了語氣說道︰「嫂嫂醉了,休要再喝,武松去找哥哥回來服侍嫂嫂休息。」
見武松起身,潘金蓮頓時急了,再也顧不了許多,一把抓住武松的胳膊不放,嘴里猶自說道︰「二郎听奴家說,自從奴家在衙門口被二郎救起,奴家就從此放不下二郎,奴家一心想著二郎……」
這就是自己從心底里敬重的嫂嫂嗎?借「七出」之名,不是為了自裁,實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擺月兌丈夫,為自己勾引別的男人,掃清障礙。武松眼里美麗,溫柔,賢惠的嫂嫂,卻原來是一個連小叔子也要勾引的**
潘金蓮美麗的容顏,在武松眼里頓時就變得無比丑陋,武松自然而然的把潘金蓮對哥哥的背叛,歸咎于潘金蓮的生性**,武松根本沒有絲毫的考慮到,一直固守清白之身的嫂嫂,突然的轉變,或許真的只是為了愛情。
武松像揮趕一只蒼蠅般的,厭惡地甩開潘金蓮的手,微眯起犀利的眸子斜乜著嫂嫂,一字一頓地說道︰「武松沒有想到,嫂嫂是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金蓮在二郎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嗎?二郎,奴家嫁給大郎,雖說是身不由己,但是奴家一直守著為人婦的本分,並未曾有半點違背禮儀的事情,怎的就是不知廉恥?金蓮錯就錯在,不該遇到二郎,不該想著二郎,因為,見到二郎之後,奴家一心只想好好做一次女人,好好地為自己的愛情活一次……」潘金蓮聲淚俱下地訴說著,希望能引起武松的憐憫,是的,憐憫,就算是二郎對自己沒有愛情,那麼,看在金蓮身不由己的任人處置,無力主宰自己的人生,看金蓮為愛情苦苦掙扎的份兒上,施舍一點同情心,哪怕是給金蓮一個溫暖的眼神,金蓮也會感到安慰。
「武二自來粗魯,但卻一直敬重著嫂嫂,因為大哥極是贊美嫂嫂溫良賢德。嫂嫂今天的話,武二只當沒有听到,但是武二卻要嫂嫂記住,再有此等事情發生,武二眼中認得嫂嫂,拳頭卻是認不得嫂嫂」武松說著,起身離去,耳听得潘金蓮壓抑的哭泣聲,頭也懶得再回一下。
武松的那句「再有此等事情發生」深深地刺痛了潘金蓮,武二爺,就算是你不喜歡金蓮,也不要把金蓮想象成那種yin賤的女人,金蓮唯一錯的,就是不該愛上你,但是,難道真心喜歡一個人就是不知廉恥嗎?
武大郎回家時,武松早已經離去,潘金蓮洗淨鉛華,面無表情地收拾著桌子上的殘羹剩水。
「娘子,那件事……」武大瞅著潘金蓮的眼色試試模模的問道。
「什麼事?」潘金蓮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淡淡的說道︰「金蓮只當是已經被人休過一次,是一個被人像抹布一樣扔棄的賤婦。」
手中的抹布被狠狠的扔進水盆里,一盆髒水,濺的四處都是,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