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根據王婆的囑咐,打定主意,要在叔叔武松回家之前,向武大討一紙休書,堂而皇之的離開武家,讓武松無話可說。
當天潘金蓮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也就常穿常戴的幾件衣飾,又把家中全部的銀兩清點出來,放在盛著那枚金釵的盒子里一起裝了,收拾了一桌酒菜,專等武大郎賣完炊餅回家。
武大賣完炊餅回家,見娘子早已經備下酒菜等著自己,一大桌子酒菜,讓武大郎有些詫異,忙問道︰「娘子做下許多菜,是二哥他們回家了嗎?」。
「大郎,你且坐下。」潘金蓮接過炊餅挑子拾掇到廚房里去,然後,出來坐在武大郎對面,提起酒壺,為大郎和自己斟上酒。「大郎且先干了這杯。」
武大郎見娘子今天有些反常,卻也不好多問,只是順了娘子的意思,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大郎,這是奴家所有的積蓄,也有將近二百兩白銀,還有這家中什物,一並交給大郎,只求大郎一紙休書,放奴家一條生路。」潘金蓮把桌子上的首飾盒子推過去,站起身來,雙手捧杯一飲而盡,對武大郎說道︰「奴家先謝過大郎的恩典。」
「娘子,我夫妻一直和和睦睦,並未曾紅過臉,武大也並不曾有半點虧待了娘子,娘子何出此言?」
「大郎不是不知道,奴家當初嫁給大郎,也是身不由己,奴家對大郎並無一點愛意,自是不想再違心的,和大郎做一對名不符實的夫妻,這樣對大郎也不公平。」潘金蓮一邊給武大布菜,一邊接著說道︰「大郎如今手中有了銀錢,不若娶個知心知意的娘子一起過活,又成全了金蓮,豈不是兩下里都好?」
武大郎听了,只是喝酒,並不說一句話。自從娶了金蓮回家,自己就一直把金蓮當做菩薩一樣的供著,不敢違背了半點,就連金蓮不願同房,自己也不敢強求,只圖能夠守著這個美貌賢惠的女子過安穩日子。金蓮不喜歡自己,可是自己卻是把金蓮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武大不想要別的女人,武大只想守著金蓮,就算是沒有夫妻之實,也沒關系,每天能一個屋檐下見面,一個鍋子里吃飯,就是天大的福分。
「大郎,你心里怎麼想的?到底給奴家一個答復。」
「武大舍不得娘子。娘子,別的事武大都會依你,只求娘子不要撇下武大。」
「大郎,看在金蓮曾盡心盡力服侍你,勤勤懇懇打理這個家的份上,給金蓮一個恩典,放了金蓮吧」潘金蓮說著,離座沖武大郎跪下,哀聲乞求著。
武大郎連忙擱下酒杯,起身來把金蓮扶起,不知所措的說道︰「娘子休要這般,武大心里甚是舍不得娘子,沒了娘子,武大自是沒法再活下去,娘子讓武大怎生答應你?」
「大郎的意思,就算金蓮拼就一死,寧要死的娘子,也不肯放金蓮活著離去嗎?」。潘金蓮站直了身子,頗為氣憤地說道︰「大郎口口聲聲舍不得金蓮,卻舍得讓金蓮丫頭般的為你縫補漿洗,打理家務,沒天沒夜的侍候你?大郎舍不得放金蓮走,卻舍得讓人欺負金蓮,眼睜睜看著金蓮拿剪刀和人拼命?大郎舍不得金蓮,可曾想過,讓金蓮活得滋潤,活的安寧,活得像一個人樣?大郎不是舍不得金蓮,是舍不得金蓮帶給你的有人侍候,有人打理得像模像樣的小家日子吧?」
「娘子,我也想多掙錢,讓你過的舒坦些,給你請個小丫頭侍候你……」
「大郎,奴家不想和你紛爭這些閑話,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潘金蓮打斷武大郎的話,接著說道︰「金蓮不怕實話告訴大郎,金蓮已經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實是鐵了心要離開大郎,大郎要殺要剮金蓮並無怨言,若是大郎肯成全金蓮,金蓮下輩子做牛做馬回報大郎。」
潘金蓮再次雙膝跪地,對武大郎深深地叩下頭去。
武大由著潘金蓮跪在地上,眼中由于氣憤早已經盈滿了眼淚。武大壓低了聲音問道︰「那男的卻是誰?」
「奴家不會告訴大郎的,大郎又何必要問……」
「武大只想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能讓娘子過好日子,那個男子若真的和娘子般配,武大自可考慮成全娘子。」
潘金蓮又一次叩下頭去,不敢抬頭,只是緋紅了臉對武大郎說道︰「就是縣里開生藥鋪的西門大官人。」
武大一听,頓時怒火中燒,這個yin婦,做下的好事,我只當她是尋個借口讓我放她,沒想到她卻真的做下了那個西門大官人這陽谷縣誰人不知?又有錢,又有勢,長得更是專門勾引女人的英俊面孔,有了這等奸夫,這yin婦自然看武大不順眼,只是,憑武大怎的和他們紛爭得過?我且穩住這yin婦,等兄弟回來,再做道理。或者,可以勸得娘子收心,就此打住,依舊一家子好好過日子。
「娘子且先起來,這等大事,也不急在一時,等兄弟回家,武大和兄弟商議了,再作區處。」
「大郎,此事卻是萬萬不可告訴叔叔,若是叔叔一時焦躁,和人紛爭,惹下事來,卻不是又壞了叔叔……」潘金蓮急忙乞求道,心里好不後悔,不該被武大套出西門大官人來。
「娘子既是知道我家兄弟秉性,就從此和那大官人斷了往來,武大自不追究娘子的過失,只是,以後依舊好好過日子。」
「大郎回答得好,奴家心里有數,大郎就等著為奴家收尸吧」不提武松還好,提起武松,潘金蓮心里更是覺得屈辱,站起身來,提起酒壺一飲而盡,就手把那酒壺摔得粉粹,冷哼一聲,發狠道︰「金蓮此番寧願如這酒壺一般碎掉,也絕不人不人鬼不鬼的度過一生。金蓮逃生不能,求死卻也容易」
「娘子不可想不開,容武大略作考慮,此事卻再商議……」
西門慶從王婆家出來,直接回家去找大娘,生平第一次,對大姐產生了怨恨的情緒。大姐對自己沒有壞心,可是,有些事是不是插手的太過分?
大娘正帶著一群姨娘在屋里打雀牌玩笑,只見西門慶鐵青著臉進門,也不打聲招呼,徑直在臥榻上斜倚著,神情倦怠,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大娘,目光中寫滿了疑惑與失落。
「爺回來了……」菲兒一眼看到西門慶,牌也不打了,一邊歡快的叫著,一邊就撲了過來,還沒等菲兒靠近,西門慶已經冷冷的發話道︰「都出去吧,爺有話對大姐說。」
姨娘們面面相噓,又不敢多問,紛紛起身,悄沒聲息的離去。
「小慶,出什麼事了?」大娘走過來,滿臉溺愛的撫模著西門慶的臉頰,頗為心疼的問道︰「小慶看起來精神很差,很疲倦的樣子,這是到哪里去累的?」
「這不都是拜大姐所賜嗎?大姐能不知道?大姐精心布局,小慶自是不能不領情,所以,小慶去風流快活去了。」
听得出西門慶心中的怨氣,大娘有些迷糊的問道︰「大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小慶是在和大姐生氣嗎?」。
西門慶渾身乏力,慵懶的閉了雙眼,沒精打采的說道︰「王媽媽下媚藥撮合小慶和武大娘子的事,大姐不會不知道吧?」
大姐听了「噗嗤」一笑道︰「我當什麼大事,原來卻是王婆子不該行事太急。」
「大姐,你一直都是很懂小慶的,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是要讓小慶對小茜死心?如果小慶可以做得到,小慶又何苦把自己搞得這般痛苦不堪?」
「小慶,你的話大姐不懂,大姐知道你喜歡小茜,這才讓王婆子和他們接近看能不能幫你,可是,王婆子說你看上了那個叫金蓮的女子,又是借喝茶去接近人家,又是送人家金釵,大姐以為你終于可以放下小茜,喜歡上別的女子,這才讓王婆撮合想把那個女子給你娶回家來,你怎麼倒責怪起大姐來了?」
「大姐,世上美貌的女子很多,是不是小慶多看上一眼,你都會想辦法弄回家來?」西門慶睜開眼楮,看著大姐滿眼的問號,不由微蹙起眉頭,苦笑道︰「大姐,小慶只想真心去愛一個女子,彼此一心一意,小慶很喜歡那種感覺,可惜,此身只怕是再也不能夠了。」
「小慶,你在埋怨大姐是嗎?是因為大姐沒能幫你留下十一姨娘,還是,大姐不該撮合你和……」大娘說著,卻見西門慶已經合上雙眼,沉沉入睡。
輕輕地嘆了口氣,取過一床薄薄的錦被,蓋在西門慶身上,大娘依然想不通,憑小慶的身材長相,氣質風度,憑小慶的聰明才智,雄厚資產,天下有多少女人為之傾心,小慶干嘛總是惦記著十一姨娘放不下呢?
西門慶知道大姐正在端詳著自己,西門慶甚至可以想象出,大姐看著自己的時候,眼中的自豪與驕傲,在大姐眼里,西門慶永遠都是無與倫比的完美,西門慶無所不能,是,西門慶如大姐所願,可以讓資產滾雪球似地不斷增加,可以隨時成為女人們眼中的焦點,可是大姐,那一切對小慶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小慶只想兌現一個承諾,讓那個諾言成就一段美好的愛情,遺憾的是,小慶的諾言就在剛剛化為泡影。不再言語,因為,不知道該對大姐說些什麼。很疲倦,很沮喪,很落寞,所以,只能是閉上眼楮假裝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