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碧臨走前才去了一趟正屋,同岳雲痕坐了一會兒,順便問了問葉雪梅的事,岳雲痕給出的答案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令她滿意,更加加深了她對葉雪梅的好感。
傍晚時分,岳雲痕竟真的病了,干澀厚重的咳嗽聲傳遍了雲楓閣的每一個角落。葉雪梅去他房里看望時,他正躺在床上咳嗽著,臉色蒼白如紙,看到葉雪梅進來,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葉雪梅除了後世的家人還不曾安慰過別人,除了問了問岳雲痕是否覺得很難受,倒一時想不到什麼更合適的話語來,只得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他。
「姨娘不用擔心,大少爺每次發病都是這樣的,大概三四天就好了。」如婷看到葉雪梅站著不言語,認為她定是擔心大少爺的身體,心里不好受才會說不出話來,便對著她輕聲地安慰了一句,好讓她放下心來。
「大少爺多長時間會這樣發一次病?」葉雪梅回頭輕輕地問著如婷。她雖知道岳雲痕是個久病之人,卻並不知道他發病的情況,作為他的小妾也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病況。
「好的話可以隔一個月,差的話指不定半月便會發一次。」如婷的話語中有掩不住的擔心與憂傷,一向澄澈的眸中罩上了一層蒙蒙的雨霧。她曾記得以前大少爺雖然身體弱些,卻並不常生病,自五年前那一次大病之後,卻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發一次,她很擔心照此下去,大少爺的身子會吃不消。
「發作得這麼頻繁?每次都是這樣的癥狀?」葉雪梅有些吃驚地看著岳雲痕。
「嗯!」岳雲痕輕輕地嗯了一聲,卻在對上葉雪梅詢問的眼神時,眼光不自然地往一旁別了別,他怕聰明的葉雪梅從他閃爍的眼神中看出蛛絲馬跡。心中的這個秘密他還不曾告訴過別人,哪怕是最親最愛的人都不曾說過。這事要是一旦鬧將出來,那他努力維護的岳府的平靜將會一去不復返,整個岳府將會雞犬不寧。
葉雪梅昨天的一番話語,讓他有了危機感,他現在有些拿不準,到底要怎麼做。對于葉雪梅的出發點,他心中確信不是壞的,若是她貪圖錢財,當初就不會因為拒絕卓家小少爺而家中遭遇變故。哪怕只是一時的寵愛,憑著卓小少爺在家中的地位,她的家人都足以過上富足的生活,何需她再來一招自賣為妾?只是,他還有一些搖擺不定,他還在思索。
他本來已經悄悄地用身上唯一留下的那塊玉佩當了銀子,在遠郊的一個莊子里買下了一個舊宅子,等到時機成熟,他便設計逃走,再憑著自己的努力考取一份功名。他從來不是錢財的奴隸,岳家的一切對他遠沒有對陳氏和岳雲峰那般有吸引力。他有志向不是索取而是拼爭,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地來。
但是,葉雪梅說的也不無道理。陳氏的那份野心是不容許他有強大的那一天的,她處心積慮地做的那一切,為的就是讓岳家的所有順理成章地歸岳雲峰繼承,她怎麼能夠不斬草除根?有時,人不能太低估了女人的狠毒。還有心中的那個她,就算僥幸能全身而退,他拿什麼去迎娶她,憑什麼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讓她一起吃苦並不是他的初衷。
「時候不早了,如婷陪姨娘去休息吧。」岳雲痕忍住咳嗽,體貼地對如婷吩咐道。葉雪梅望了望他,點了點頭,便隨著如婷回房了。
她知道自己站在那兒也幫不上什麼忙,而生病之人更需要休息靜養,倒不如讓他一個人好好地休息一番。
***
半夜的時候,葉雪梅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雨水敲打窗欄的聲音。早上醒來時,果然發現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雨珠打在窗欄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她披衣站在窗前,望著往日波光粼粼的湖面此時已經起了一層蒙蒙的雨霧,風兒一吹,含著水霧的空氣撲面而來,便能深切地感受到那春雨的清冷。
她覺得現在自己正處在這朦朧的雨霧中,前面的路到底怎樣,一時還看不真切。岳雲痕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良善,她可以看出岳雲痕是知道自己以後的處境會更惡劣的,但一番交談下來,仍然沒有喚起他反抗的決心,他似乎在猶疑什麼?是在繼續這樣下去與徹底擺月兌陳氏的欺壓兩者間猶疑不定嗎?
「姨娘,小心著涼。」如婷把一件暗花的黃厚衫披在了葉雪梅的肩上。
「嗯。」又一陣風兒吹來,葉雪梅不自覺地緊了緊肩上的衣服,手在觸到衣服料子的時候,才發現異樣,「這衣服是……」
「這是一大早如夢送來的,說是二小姐說天氣突然轉涼,怕姨娘並未帶得厚衣服來,先穿她的將就一下。」如婷平靜地說著,心中卻很佩服二小姐的細心與體貼。多虧了二小姐想得周全,否則她都不知道是讓姨娘疊著穿那僅有的幾件衣服好,還是拿她的丫環服給她穿好。
「二小姐倒是個好姑娘。」葉雪梅發自內心地贊嘆了一句。從昨天岳雲碧的言談舉止中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非常善解人意又活潑熱心的人,陳氏那麼有心機,能生了她這麼一個女兒,倒也是前生休來的福分。
如婷不語,只輕輕地點了點頭。二小姐對大少爺的好只有她看得最真切,對二小姐,她一向是充滿感激的。
梳洗過後,葉雪梅又來到了岳雲痕的房里。他的癥狀還同昨日一樣,仍是咳嗽,臉色蒼白的厲害,有了如婷昨日的話,葉雪梅心里有了一定的預期,倒也沒有太為他擔心,當然那也只是一種朋友之間的關心而已。
「大少爺沒有請大夫開藥嗎?」。葉雪梅一直覺得這屋里少了點兒什麼,想了好半天才發現,岳雲痕從昨天便開始咳嗽,到現在為止,這屋里竟然沒有一點藥的味道,應該是他不曾服藥才對。
「起初幾次大少爺發病的時候,還會請了王大夫來診治開藥,後來漸漸地模索到了它的脾性,就是不吃藥它也能好,大少爺便不讓我們去告訴姨夫人讓她著人請大夫了。」如婷幽幽地開口。陪伴在大少爺身邊十年,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大少爺心中的苦。她們若是不去姨夫人那兒稟告個十來趟,拖上個一兩天,她是絕不會著人去請王大夫來的。漸漸地,大少爺不想讓她們再去踫釘子子,便不讓她們去請大夫了,還好,那病到了三四日便又會好上一段日子,這倒讓她有些心慰。
「生病了總要診治才是道理。」葉雪梅覺得自己的喉中像是哽了什麼一般難受極了。這個岳雲痕倒是比前世的自己還要慘上幾分,那時的自己還只是被人拋棄,生活上還不至于如此艱難。
可現在她已經知道了,生活的權柄其實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是人有時會依賴于讓別人來掌控自己的人生,完全忽視了自己的能力。現在的岳雲痕也是這樣,他逆來順受慣了,竟完全沒有要擺月兌的意識,自己要如何才能讓他徹底地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