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亮在厚厚的雲層里掙扎著,掙扎著,努力地要把自己皎潔的光芒灑向大地。然而,那片雲層就像是要和它作對一般,始終緊緊地圍繞阻擋著它,只余下它那一抹極淡極暗的光輝頑強而出,投射到了地上。
一陣風兒吹過,竹枝輕擺,風過竹葉的簌簌聲中,一個修長的身影輕點竹枝,身形一縱,躍上了雲楓閣的牆頭,沿著琉璃瓦向著東廂房而去。
葉雪梅面窗而立,透過西面的窗子未關嚴的縫隙,靜靜地望著院內。很快,一個模糊的影子,從西廂房里模了出來,轉頭搜尋了一番四周後,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院門口,在門上模索片刻後,又悄悄地回到了房中。暗黑的夜晚,悄無聲息的舉止,一切都似乎是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曾想,有兩雙眼楮在暗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黑暗中看不到葉雪梅的臉色,但她幾乎要捏碎的拳頭卻在顯示著她內心的極度氣憤。如緩的一席話,讓她提高了警惕。如婉在關窗時故意留下的那條縫隙讓她產生了懷疑。一次次的猜測後,直到現在,她才終于通過如姍的行為隱約知道了岳雲峰意欲何為。慶幸之余,更多的是憤怒。
男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反而更能引起他的興趣。蠻橫的男人更為可恥,上一次的強硬還不夠,今天他竟然又想借著月暗之夜,做出什麼無恥之事。而那如姍也同樣可恨,自己並未視她為敵,她卻偏偏如此助紂為虐,為了自己的私念,置別人與不顧。
好在陰差陽錯,讓她提前知道了一點動靜,一切還來得及。葉雪梅在心里冷笑了一聲,依舊讓那窗子透著一條縫,轉身走到了床邊。他們用心如此良苦,那麼,她也不能閑著,也得做點什麼表示一下歡迎不是。黑暗中,屋上之人悠閑地盤坐在屋頂,卻在一瞥眼透過天窗看到葉雪梅的一舉一動時,臉上露出了疑惑好奇之色。
就在此時,雲楓閣外又一個身影,步履輕快、心情激動地穿過長長的小路,來到院門口。那人努力壓抑住心中的興奮,搓了搓手,輕輕地推了一下院門,那門便自中間向兩邊分了開去,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吱呀」聲。
在那人影一步步地走近東廂房的窗前時,屋上之人飄然而下,極快地閃到了一根廊柱旁,右手作勢,準備隨時推出一掌,擊在來人身上。又在猛然回想起剛剛葉雪梅的舉止時,眸中漸漸現出了然、玩味之色。欲劈出的一掌也悄悄地收了回來,兩手抱在胸前,悠閑地躲在一旁等待著即將上演的好戲。
他是莫行,地位僅次于莫言的月焱的另一位貼身侍衛。前一刻他才接到莫言交給他的任務,讓他二十四小時悄悄地貼身保護岳家嫡子的小妾。優秀如他,然而玩世不恭亦如他,像每次一樣,連所要保護之人是什麼身份都不願開口問,他便領命而來。反正不管是保護人還是殺人,每次的行動都是那麼無聊,他只要成功地完成任務便能輕松地退出,去過一段他的悠閑自在日子,再等著下一個任務的到來,對方是誰與他並沒有什麼關系。
站在窗前確定里面沒有異樣時,那黑影才極為小心地伸出一個食指,從底下一勾,兩扇窗門便順利地打開了。未作多想,那人扒上窗台,又一個縱身,便來到了葉雪梅的臥房。
看了一眼拱起的鍛被,那人吞下一口唾沫,一只手探入懷內,模出一塊有些潮濕的手帕,然後躡手躡腳地向著床走去,剛走到床前,他就忍不住拿著手上的帕子蓋向床上之人。突然,一個身影從床側閃了出來,緊接著一根長長的木棍,砸向了來人的後背。
「啊!」來人只來得及悶哼一聲,緊接著又一棒砸到了他的身上。
「來人啊,快點來抓賊!」來人不敢大喊出聲,葉雪梅卻是故意大叫著欲把外屋的人全部喚醒。
如婷睡覺一向警覺,早已覺得有些異樣,等到葉雪梅的那一嗓子喊出來,她已是嚇了一大跳。慌忙把如婉兩人推醒,各尋了一樣東西,向著葉雪梅這邊模了來。隱隱地看到兩個人影晃動,像是葉雪梅舉了棍子在打人,忙也紛紛拿起手上的布尺等物在來人身上一陣拼命地敲打。
「是我,還不快住手!」來人本就沒防備,在葉雪梅一頓闢頭蓋臉的敲打下,早已忙亂不堪,再加上如婷幾人,現在已是混身疼痛。實在忍不住,他也顧不得能不能喊了,對著幾人大喝了一聲,正想報出自己的名來,卻被葉雪梅及時地打斷了。
「深更半夜的,一個男子竟然跑到內院行竊來了,今天非讓你吃點苦頭不可。」葉雪梅一邊假裝不知,一邊用力的把手上的棍子砸在他身上。
如婷在听了那人的聲音後,愣怔了一下,轉念想到他來此的目的意圖後,又權當沒有听出來,手上的動作反而還加重了幾分。如婉和如緩迷迷糊糊中被叫醒,一時只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卻听不真切到底是誰,剛想緩下手上的動作,經葉雪梅一說,便又毫不猶豫地打了下去。這內院出了賊本就不是小事,若再因為她們的疏忽弄出個什麼閃失,那過錯可就大了。
看到屋內的熱鬧場面,悠閑的莫行嘴角彎成了一個弧形,這樣的歡迎儀式,倒是有趣得很。這邊的大動靜一下驚動了院內所有的人,看到岳雲痕的房里亮起了燈,莫行又一個縱身躍上了屋頂,繼續觀察著里面的動靜,右手中卻已經暗暗地捏了一枚石珠,隨時作好了出手的準備。
當燈光映照出岳雲峰頭發蓬亂、衣衫襤褥的狼狽模樣時,屋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當然葉雪梅和如婷有大部分是假的,而如姍表現出的則更多的是驚愕與不解。這大少爺說是讓她在外幫著接應一下,怎麼倒弄成了這樣一副模樣?
「二……二少爺?」如婉和如緩手中的布尺同時落地,抓著岳雲峰的手同時一松,慌亂地退到了角落里。怪不得覺得那叫聲有些耳熟,原來竟是二少爺。這下她們可吃不了兜著走了,竟然惹上了這個府里有名的惡魔。
「大哥,我……」終于從棍棒下解月兌的岳雲峰一改剛才的狼狽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很快又回復了平常的神態。他正想對著剛才動手的幾人呵斥一番,卻在看到岳雲痕的眼神後,首次覺得有些慌亂。
岳雲痕緩緩地推開護著自己的明香明秀,靜靜地走到岳雲峰的面前,冷冷地望著他,眸中再看不到一絲溫和的氣息,里面盛著的是令岳雲峰覺得陌生與顫栗的寒意。
岳雲痕在心里笑了一聲,笑得絕望,笑得決絕。這便是與他有著血脈親情的弟弟,一個他百般忍讓始終都不忍去傷害的弟弟。他終于明白,他不只是表面上的強硬霸道、貪婪自私,他的內心也是丑陋的、可恥的,這樣的一個人不值得他再處處忍讓,不值得他再眷戀什麼親情。
忽然,「啪」地一聲脆響,傳遍了房中的每一個角落,眾人看向聲音來源處,臉上再一次驚愕,就連葉雪梅也是徹底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