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像听到了軍營里的集結號一般,同時轉頭看向臥房的方向。
「喵……」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在十來雙眼楮的注視下驚慌地從房里竄了出來,到了葉雪梅的身旁時,卻停了下來,喵喵地叫了兩聲後,又極親昵地葉雪梅的繡花鞋上蹭了好幾下,最後竟然靠著她的腿躺了下來。葉雪梅感覺到它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看來剛才屋里的動靜把它嚇得不輕。
「你去看看怎麼回事?」陳氏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卻悄悄地向如妤使了個眼色。
如妤會意,三兩步跑到房內,很快又跑了出來,站在房門口望著陳氏道︰「是房里的一個大瓷花瓶摔碎了,想來是那只貓剛剛趁奴婢們不注意溜了進去不小心踫倒的。」
兩個丫環一听,便忙著像往常一樣要進去收拾,卻被如妤悄悄地攔了一下,而且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緊張,似乎不想讓她們看到里面的東西。
不就是摔碎一個花瓶嗎,值得她如此緊張?葉雪梅看到如妤的舉動覺得有些奇怪,剛才陳氏听到里面摔了東西臉色好像也有些異樣,再想想那聲音似乎並不如瓷瓶摔在地上那般清脆響亮,難道摔的不是瓷瓶?
可就算不是瓷瓶,是個別的什麼東西,無人所為,無心之過,岳府里還不至于要揪著讓主子或是奴才賠補,如妤何必撒謊呢?看她一直立在門旁,倒有些像防著怕別人進去看的意思,卻不知摔的到底是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不過一個不值錢的東西罷了,倒是這貓兒甚是淘氣,不知葉姨娘什麼時候養的這只貓。」陳氏看了一眼都望向房門口的眾人,有意指了指葉雪梅腳下的小白貓,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這不是鳳仙居里的貓嗎?」。葉雪梅壓下那邊的疑惑,回頭意外地看著陳氏。
陳氏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明明這貓是從鳳仙居里出來的,怎麼又成了自己的貓了。
「看它與姨娘那麼親昵的樣兒,我也以為是姨娘帶來的呢。」岳雲碧笑著指著靜靜地躺在葉雪梅腳邊兒的小貓,對葉雪梅說。才讓葉雪梅消除了對陳氏的懷疑,這也怪不得她多心,陳氏說話行事很少是隨口一說的,通常都帶著某種意圖。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竟讓一只野貓跑了進來。還不快把它轟出去,這打壞東西事小,若是撓到了葉姨娘那可如何是好。」陳氏對著被如妤攔下的兩個小丫環呵斥。兩個小丫環低了低頭,忙上前抱起那只還未從驚嚇中醒來的小貓,出了屋子,大概是要把它送出岳府去吧。
隨著小白貓的離去,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也宣告結束。葉雪梅帶著心中升起的又一絲疑惑告辭離去。
回百合居的時候,葉雪梅特意走了西面的小路,去了一趟雲楓閣。當然不是去看那個一直要忙到晚上才會回來的岳雲痕,而是想看看如姝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鳳仙居,會不會太傷心。
畢竟她對陳氏忠誠了那麼多年,如今卻被陳氏冠以攀高枝的名聲還被掃地出門。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心里都難免會難受委屈,卻不知道如姝知不知道陳氏的打算,又或者陳氏有沒有向她透露一星半點什麼。看陳氏那不忍的眼神,倒似乎對如姝也是有一點感情的。
「葉姨娘。」葉雪梅走進雲楓閣時,如婷剛剛安慰完如姝,正從西廂房里出來。一眼看到葉雪梅,猜測著她必是為如姝的事來的,便忙指了指身後,又上前扶了葉雪梅往正屋里去。
「如姝是不是很傷心?」葉雪梅看了一眼如姝的方向,回頭問著站在身旁的如婷。
「就只是哭,也不言語。」如婷的眼圈也有些紅,說到此時忍不住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就是做奴才的命,主子說紅就是紅,說綠就是綠。如嫵送如姝來的時候,跟她說了幾句當時的情況,她自是不相信如姝做事會那般笨手笨腳,更不可能是個攀高枝的人。只是不明白陳氏好好的怎麼就不喜歡如姝了,還要惡意地這般誣蔑,想想還是自己命好,跟了個好主子。就是眼前的葉姨娘,也是個極好的人,如嫵也是個有造化的。
「只怕是因為她心地善良所致。」葉雪梅若有所指地道了一句。若是如姝能像如媽那般滿肚子壞水,在陳氏需要的時候隨時能幫她出幾個害人的壞點子,亦或者能比如妤更狠,陳氏讓她辦什麼事,她只會辦得更令陳氏滿意,絕不產生半點同情或是想幫助的心思,那麼此時被趕出鳳仙居的或許就是如妤了。
「不過,以如姝的性格,與其待在鳳仙居里看著陳氏動壞心思,心里矛盾,待在雲楓閣里未必不是好事。」葉雪梅想到這兒微微一笑,「我看她也是願意留在雲楓閣的,只是被陳氏說成那樣,心里多少有些難受罷了,過些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于如姝,葉雪梅是願意讓她來到雲楓閣的。若是換了如妤,她就只能一本正經地安排她去別的地方或是真的在外面找個人家把她賣了,是絕不敢引狼入室的。畢竟雲楓閣並不是個改造人的地方,她亦從沒想過自己是什麼菩薩,什麼樣心腸的人都能渡她向善。
由如婷如嫵陪著,到西廂房對著如姝安慰了幾句,葉雪梅也沒有多余的話,想著心里還有事,便又起身回到了百合居。
一踏進院門,葉雪梅隨即讓如婉去把現在的管事容媽喚來。那是個身形偏瘦的四十歲婦人,為人忠厚,是岳雲痕嫡母王氏的陪嫁。以前被陳氏尋了錯打發到莊子上去了,前不久一家人都被岳雲痕親自接了回來,並讓她取代了如**位置,她男人永裕則被安排去了鋪子里。
沒過多久,容媽就由如婉引著來到了葉雪梅的屋里。葉雪梅一邊讓如婉為容媽搬小杌子一邊把要為陳氏買丫環的事說了,容媽同每次一樣,客氣地道了謝便側身坐在一旁,听過葉雪梅的話,有些不解地道︰「那邊不是剛把人弄出去了嗎,怎麼又突然要往里買人?」
「她這買人是自有講究的,只是不知道她想要的是個什麼人?」葉雪梅在心里暗暗地冷笑了一番。她所做的一切,若是搬到台面上,那都是可供千夫指萬人罵的,偏偏岳雲痕有意維護岳家的名聲,又不想過多地與其糾纏,並沒有要深究的意思,只希望她們母子能安安分分地過下去,將來為岳雲峰找個好女子,為岳雲碧尋個好人家。而她們硬是不知好歹,就是不得消停,總要弄出些事來。
「既是讓葉姨娘幫她買,那買什麼人自是您說了算。」容媽語氣間自有一股親近葉雪梅的意味。她本是看著岳雲痕長大的,同他的感情自是不必說,又從如婷幾個丫頭嘴里听到了一些葉雪梅如何幫助岳雲痕,岳雲痕又如何看重葉雪梅的話,心里便自然地生出幾分親近感來。
「這倒未必。」葉雪梅淺淺一笑,望向容媽,道,「听說如媽與李人牙子最為熟識,以前府里要買丫環都是她送了來的。這次她肯定也會主動找到你。」
「那李人牙子最是阿諛奉承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亂說話。若是她找上門來,我只不理她便是。」容媽以為葉雪梅不想從李人牙子那兒買人,平時她自己又有些不喜那人的為人,便馬上開口道。
「買是一定要從她那兒買的。」葉雪梅若有所思地道。
怎麼能不買呢?她倒要看看,這陳氏弄到身邊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又意欲何為。若不趁著這有所察覺之時,讓她把人領進來,說不定她又要使用那背地里的手段,倒不如這將計就計來得好。
「這灩城專往大戶人家送丫環的人牙子多了去了,就是那比李人牙子聲譽好的,也有好幾個,沒必要非如了她的意。」容媽為人老實,並沒有什麼心機,所以猜不透葉雪梅心里想的是什麼,想到李人牙子那副嘴臉,便忍不住有些氣憤。又想到陳氏對自己對大少爺所做的一切,她自是不願意葉雪梅如了她的意的。
「我只想從她那里求證一件事。」接觸了幾天,葉雪梅也算知道一點她的直脾性,笑了笑道,「她來找你的時候,你先不要答應,只說還要讓其他幾個人牙子送人過來瞧瞧。等到她過分殷勤或者給你什麼好處,你再假裝勉為其難地答應。」
「才不過要一個人,她一定會直接找上門來?就算會,也不至于過分殷勤吧?」容媽有些不信,笑著對葉雪梅道。
她那樣專門為大府里送人的牙子,巴結各府里的管事那是有的,可不過是一個丫環而已,值得她親自上門還過分殷勤麼?容媽覺得這個葉姨娘今天說話好像有些言過其實,琢磨不透她心里想的是什麼。
「你只管把要買大丫環的事兒說出去,再等著收她送上門的東西就是了。」葉雪梅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輕輕地啜著。
陳氏既然要那人以丫環的身份進入岳府,她就一定會通過如媽在李人牙子那里打典好。沒有萬全的準備,她不會這麼快就大張其鼓地把如姝趕出來的。
容媽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管她會不會來找自己,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只管繼續忙別的就是了。
卻說吃過午飯,容媽正想趁著這會兒沒事在自個兒屋里打個盹,卻听到有人敲門的聲音。